四年後,錦都。
大雨滂沱。
雲槿洛向來聽聞錦都氣候與阜城大不相同,一個溫暖和煦,四季如春,一個雖四季分明,卻多少有點陰冷潮濕。這次前往錦都,本以為能看見莺飛燕舞的如春美景,卻不想迎接她的是傾盆大雨。
不過再糟糕的天氣,也擋不住她此時的好心情。
自從四年前私自出谷被抓回去之後,爹爹便再沒讓她出過行雲谷。四年來,爹爹一直都讓她在谷内研習醫書,故而她這些年醫術倒是見長,當然,那出谷的心思,也是一日日見長。尤其是一年前蘇炳之出谷之後,她便越發的不願待在谷中了。
說起這蘇炳之,正是當年那個讓雲槿洛離谷出走的罪魁禍首。剛開始,雲槿洛還怨恨了他段日子,隻覺得若不是他,自己那日便能出谷玩耍了,便日日與他作對。他說要陪雲谷主下棋,她便一定要拉着自家爹爹出去走走,哪怕外面正烏雲滾滾,大雨傾盆;他說要與哥哥去後山采藥,她就撒嬌拖着自家兄長死活不讓邁出門半步。
多半時候,都是雲槿洛無理取鬧居多,但蘇炳之也不惱,每次隻淺淺地笑着,萬事都随着她,雲槿洛說什麼,便是什麼。
除此之外,蘇炳之向來也待她極好,給她買糖葫蘆,帶她放煙花,還送過她一隻小兔子,雖說那兔子才養了幾個月便逃的無影無蹤,惹得雲槿洛傷心了一陣。
久而久之,雲槿洛倒樂得與他待在一處,雲槿洛自小在行雲谷是被衆人寵着長大的,那時隻覺得蘇炳之對她好,也是理所應當的事,隻是後來蘇炳之走了,她才覺得怅然若失,心裡空落落的,仿佛少了些什麼東西。
她将這些心思說與雲謹之聽,感歎自己又少了個疼愛自己的哥哥,很是難過,雲謹之卻是調笑着拿扇子敲了敲她的頭:“阿洛,你怕不是情窦初開了吧。”然後成功地赢得了雲槿洛的一記白眼。
她在谷中長大,很少同外面的男子接觸,并不通男女交際之事,也更不懂何為情愛,不過除卻爹爹和哥哥,蘇炳之在她心中确乎是一個特殊的人。
然而這特殊之情究竟是什麼,雲槿洛也摸不通透,她便想着見見蘇炳之,弄清楚自己的心思,免得放在心頭硌得慌。
但蘇炳之遠在錦都,而爹爹必然不會讓她出谷,左右思索一番,尋了自己生辰這個本該高興的時機,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向哥哥哭訴自己長到十八歲,卻是連一場正兒八經的廟會也不曾逛過,别人家的女兒三兩成群的踏青放風筝的時候,她卻隻能待在行雲谷與草藥為伴,從未體驗過做女兒家的情趣,真真是可憐的緊。
一字一淚,說的雲謹之很是心疼。
雲謹之便借着一月後外公的六十大壽,對雲符丘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磨了個四五天,雲符丘總算點頭同意讓自家女兒出去見見世面。
于是乎,雲槿洛盼了多年的願望,終于實現了。
估摸着還有兩三個時辰便到錦都城中了,呼吸着谷外的空氣,雲槿洛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般爽快過。
就在此時,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馬兒的嘶鳴聲,雖然隔着車簾,雲槿洛知道有人在離他們不遠處的雨幕中打鬥,她向來對血腥味極為敏感,雖被雨水沖淡了不少,仍能清晰的聞到。
雲槿洛皺了皺眉,出聲詢問:“阿鹜,怎麼了?”
阿鹜是爹爹遣來護送他入錦都的,阿鹜的視力和敏銳度一直為常人所不能及,雖隔着重重雨幕,倒也将不遠處的厮殺看得一清二楚,一群蒙面黑衣人正圍殺着兩位公子,其中一位身着白袍,玉冠束帶,手持一把骨扇,身姿潇灑,出手利落,一位身着藍衣,手持一把彎刀,身手矯捷,處處護着白袍公子,似是他的侍從,隻望一眼便可知曉,這兩人俱身手不凡,所以那群黑衣人才久攻不下。隻是即便如此,終究寡不敵衆,蒙面黑衣人的攻擊一波接着一波,看起來都是訓練有素的殺手,而藍衣人身上已多處被利劍刺傷,漸漸落于下風,局面不過被白袍公子勉強支撐着。
阿鹜将眼前所見盡數轉達給雲槿洛,末了補充一句:“小姐可要插手?”
雲槿洛思忖片刻,雖說爹爹常叮囑她孤身在外莫要多管閑事,但行雲谷中出來的人,又怎能看着别人以多欺少還見死不救?便點點頭,應了聲好。
阿鹜便勒住了馬,足尖輕點,隻見一道紅影如利箭般向前飛去,寶劍出鞘,在雨中挽出個漂亮的劍花,劍氣四射,劃向為首的蒙面人。
那人本以為這次能圓滿完成任務回去向主子交差,卻不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銳利的劍鋒直指他的眉宇,心下大驚,忙堪堪避過。怎料避了這招還有下招,阿鹜的攻勢迅猛快捷,那人對付的很是費勁。
白袍公子見有人相助,自當鼎力配合,與阿鹜前後夾擊,不過十招,為首之人便有些招架不住,腰部也受了阿鹜一劍重擊,再被白袍公子一掌擊飛,後背重重撞在樹上,嘴角流出的鮮血染紅了他的面罩。
他見此不妙,恨恨地瞪了一眼阿鹜,吹了聲哨音,與其他人匆匆撤退。
藍衣人正欲追上前去,卻被白袍公子攔住,“飛澤,窮寇莫追。”
“可是公子,你的……”
“還不至于馬上斃命。”白袍公子打斷他的話,懶懶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