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不睡覺,長輩還是要睡的,為了不吵到李阿姨睡覺,兩人坐到了後院的台階上。
吳旗擁比面試還要緊張,這可是完全沒有經過準備的,不知道哪句話就會點爆常巍的脾氣……
但!還是要裝一下,至少氣勢上不能落對手一頭。
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氣,更何況身邊這位還是血氣方剛的男人。
常巍也不知道身邊坐着的女生在故作鎮定,他手裡的大手電照着長勢不一的菜地:“現在能說了吧?吳旗擁,為什麼要絕交?”
他不再拿林山拍的照片逼她回答,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等,也不催促。
吳旗擁帶起帽子,揣着口袋,望向前方,想就這麼耗着,死鴨子嘴硬:“沒有什麼。”
“?”常巍扯開嘴角,氣得笑出聲,“早上還聊得好好的人,下午以後就失聯了,三年來躲我躲得那麼明顯,是我不配得到一個交代嗎?”
她想走,想能躲就躲,可是常巍的坐姿太過霸道了,把後門口全部攔住。
“不是。”是她不敢交代啊!“等任務結束就……”
“就個屁。”常巍撥了一下手電的開關,眼前陷入一陣短暫的黑暗。
月球正好半明半暗,交接處沒有一條明确的分界線,就像吳旗擁此刻,不知道如何選擇吐露心聲,她也挺焦急的,因為快裝不下去了。
無非是實話實說,和繼續找借口隐瞞,她的情感經曆是一張沒有内容的答題卡,即便上面依舊印刷部分問題,但她思考了三年,仍舊無法落筆。
說實話等同于告白,她打死也不。
緘默是吳旗擁的答案,常巍什麼信息都沒得到:“不說算了,既然不願聯系,又何必接這個任務……沒有你,也會有其他人。”
是啊,沒有她也會有其他人……吳旗擁眼裡的不悅一閃而過:“事急從權,任務最重罷了。”
明明這段時間相處漸漸回歸常态,現在又開始了……
不能賭氣,得從長計議,徐徐圖之。
常巍自嘲說:“行,就是感情淡了呗,大學裡見着更優秀的人,對比一下,嫌棄我了,作為曾經相處還不錯的朋友,留個面子,讓我有點自知之明是吧。”
滿滿的,全是怨念。
“沒有……怎麼這樣想?你好得很,都說是我生活上的問題。”吳旗擁繼續蒼白地辯解,覺得她就不該回那條已撤回的信息,假裝沒看見就沒有這麼多麻煩事了。
“哦,好人卡都發了,懂了,我總覺得你多少應該和我交代什麼,是我不配,所以在你眼裡活得就是個笑話。”常巍撐着膝蓋要起身,不打算談下去了,俨然是聊崩的前兆。
直覺告訴她,如果常巍走了,他們真就沒有回頭路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吳旗擁突如其來的不甘心輕而易舉踩過理智和怯懦占了上風,閃電般擡手拉住他的外套,忙說:“不是!你别瞎猜!我沒有!”
“你沒有?沒有什麼?”常巍已經站起身,一隻腳踩在了上一級台階,隻是被吳旗擁牽着袖子,微微俯身,繼續問,“沒有發好人卡?”
“沒發好人卡……”人着急的時候,面對僅有的兩個選項,尤其是其中一個還是心中所想時,容易脫口而出。
甚至心慌意亂的當事人吳旗擁,還沒覺得哪裡有問題。
常巍把手電背到身後,得意地問:“哦,沒有不配?”
吳旗擁毫不猶豫:“是我不配,我才是個笑話,你不是。”
常巍聽着不對,試問:“你三年不理我,是生我氣了?”
“沒有。”媽的,有完沒完。
非此即彼,常巍點點頭,又立刻接着問:“那就是生自己的氣了。”
“……”還要問!怎麼這麼煩!再問下去,她遲早要破防。
“為什麼?你想和我保持距離?因為你聽說我談戀愛了,要避嫌?”
“這不是應該的麼?”吳旗擁梗着脖子,無比煩躁,“霍依不也說了……”
哦豁,玩完。
沒等她的手腕垂下,就落入了常巍向上托的掌中。隔着衣袖,吳旗擁感受着這隻手的溫暖和輕柔的力量。
常巍的手掌朝上,就真麼攤着,沒有桎梏的意圖,她随時可以掙脫。
完了完了完了,吳旗擁什麼也不敢做,她隻知道自己要輸了。
“霍依好歹每個學期都還會發問卷調查給我。”霍依居然吃了瓜也不問他,還裝模作樣的發那些調查作業,求他幫忙填,班裡吃了瓜的同學都不來向他求證,全信了林山的邪,真以為他是“低調”呢,搞得自己被坑了整整三年,氣死了。
常巍又氣又喜:“也就你這樣,要是換作别人,我早他媽拉黑了。”
拉啊!吳旗擁無能狂怒。
一束強光照過來,是李阿姨關切地詢問:“你們兩個大晚上不睡覺跑下來,是阿姨白天妨礙你們約會了嗎?”
常巍肩膀輕輕顫抖,笑聲從鼻腔悄悄出來。
吳旗擁藏在帽子裡的耳朵熱哄哄的:“不是,沒有。”
他笑什麼笑,這個人怎麼可以這麼坦然,一副“我們清清白白,随便說”的玩笑态度,都不解釋一下的嗎!?
更何況,這站位,這裝備,這夜色,确實像極了教導主任抓早戀的場面,吳旗擁不安地腳步搖晃,和常巍稍微拉開一點距離。
常巍歎氣:“阿姨……您怎麼醒了?”
那手電晃了晃,調了最低檔,不再照着人,就是李阿姨的聲音還帶着睡夢的疲倦:“我房間的玻璃被你的手電筒晃到了,那反光把我直接從夢裡閃醒,我還以為有人偷菜呢。”
說着,李阿姨打了一個哈欠。
常巍自認倒黴,默默地關了手電筒:“……”
“上樓睡覺了,明天還要幹活呢。”常巍說完,推着神遊的吳旗擁往屋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