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吳旗擁再次躺到床上,她才意識到,剛才沒人去解釋,他們不是約會。
可常巍對她的态度,從第二天開始,就變了,有回到高中時的樣子。
首先,常巍不喊她體委了,即便自己滿臉都寫着拒絕,這人依舊視若無睹。
敵軍不僅不投降,還膽敢大肆進攻。
“早啊,旗旗。”常巍兩點多睡的,六點起來,依舊精神抖索,神采奕奕,已經招待完吃早飯的支教組,常巍上樓從她身邊路過時,還擡手往她頭上摁去,心情很好的樣子。
吳旗擁心情複雜地重新紮好辮子,戴上常巍那件外套的大帽子,又把半張小臉遮住。
其次,常巍靠近自己後,會有一種不可忽視的存在感,像是在領土邊界巡邏的雄獅,就連李阿姨,也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
“……”吳旗擁站在樓梯處,看着走過的常巍邁着輕快的步子上了樓,一會又提着鋤頭從台階上跳下來,她忍不住啧一聲,“你小心點!”
“嘿嘿!”常巍立馬停下,笑得眼睛眯成縫。
昨天晚上的談話,常巍不提,她也跟着裝失憶,這也算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了。
這麼大早就鬧得雞飛狗跳的,起因也是地批下來了,然而常巍上上下下好幾趟,最後手裡隻拿了把柴刀:“你跟我上山去吧,我怕有數學題不會做……”
說話就說話,怎麼還撒起嬌來了……吳旗擁還戴着帽子:“去幹什麼?”
常巍:“挖筍。”
吳旗擁疑惑:“你現在挖筍,那什麼時候開荒?”
“開荒嘛不急,還有道手續沒下來,就是出了個結果,使用還得再等等。”常巍把柴刀裝進藤簍裡,講起他的打算,“昨天林山被馬蜂錐了,等下個月開始,蜂類活動會更頻繁,我們先備好筍果水,這東西可以治蜂蟄。”
“那一起去吧,現在說不定還有枞樹菌?”吳旗擁拉一拉帽沿,又揣會兜裡,跟他下樓,“阿姨呢,你和她說了沒有?”
常巍把藤簍背上:“我告訴她了,阿姨在後院配敵敵畏,讓我也帶上山去給竹子殺蟲。”
山裡信号斷斷續續,吳旗擁得拍工作記錄,就帶上了小攝像機,綁在手臂上。
地上被走出的兩條腳掌寬的深淺不一的黃褐色土路,平行的蜿蜒入山林裡。
進山的第一片枞樹林裡,地上還七零八落地掉着空殼枞樹果,淡淡白褐過渡色的菌子躲在樹腳,撐起小傘。
常巍走在前面邊挖枞樹菌邊輕輕哼起歌,聲音抑揚頓挫:“紅傘傘白杆杆,吃了一起躺闆闆~”
真下頭。吳旗擁又走了兩步,不知不覺也跟着哼了起來。
兩個人哼着,背簍裡的枞樹菌越來越多:“躺闆闆睡棺棺,然後一起埋山山!”
“看這,紅傘傘。”吳旗擁站在一棵枞樹下不動,用枯枝撩開藤蔓,把紅傘白點白杆的毒菌子暴露出來。
常巍瞄一眼:“眼睛真好,不如找找枞樹菌?”
“找呗。”
兩人一路走,一路讨山貨。
複興村的竹林很少有枞樹林那樣一大片的,它們多是在路邊,這裡一蔸,那裡一蔸,水邊的黃竹毛竹更是有着淩雲之勢,做竹筏都嫌大。
有的筍已經長大,剛剛過了食用的年紀,挖不了了,有的黃竹筍很細,小指肥的沒有幾根,平常炒菜用也就罷了,用來做筍果不太好。
常巍輕車熟路的把吳旗擁往另一座山帶去,這座山也有枞樹林,枞樹邊上還有村民們栽的柚子樹和柿子樹,當然,現在已經荒廢了。
來了這邊的竹林,吳旗擁認出來了:“這邊是苦竹了,筍大。”
苦竹的筍普遍很大,當它在地上冒出尖尖後,地裡埋着的肚子已經很多肉了。
而他們找到的第一個筍,露在地表的口徑也就比扣肉碗小了一圈——這絕對是顆大筍,再晚一點就老了。
常巍都沒拿鋤頭,用砍藤開路的柴刀挖掉苦竹筍周身的土,正準備撬開,一道題彈了出來。
【計算題:一棵錐角為π/3的圓錐底面半徑為5,一刀斜切出一個平面,刀刃經過的截面與底面直徑相交,夾角為2π/3,求截下的楔形體體積。】
“這是什麼?!”常巍麻了,他怎麼這麼倒黴,學什麼,不考什麼。
吳旗擁上手:“這是一元函數微分,考察幾何應用。”
“這破題,什麼時候結束啊。來走開點,要殺蟲了。”解了題,挖了個大筍,常巍對着路邊長蟲的一個竹蔸噴藥水,“敵敵畏永遠的神!”
……
“人一躺,布一蓋,全村上下等上菜。”
“棺一蓋,土一埋,老少爺們哭起來。”
“???”李阿姨在大堂裡看着新聞,聽到歌詞内容,臉不自覺皺了起來,看到兩個人滿載而歸,除了藤簍外,還拖回來幾根細竹子,嘴一癟,極其嫌棄,嘟囔道,“現在的年輕人都什麼愛好……”
早上進山,下午開荒。
筍都讓李阿姨拿去處理了,他們把竹子劈成竹篾,把後門外面的荒地用竹篾做成籬笆圈了起來。
一個角落裡,常巍放了三個蜂箱:“糖廠還沒開,我們試試看今年能不能養出蜜來。”
複興村養蜂的人家不少,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有三五箱,農家樂的蜂箱從後院移到了新開的果園裡。
嗡嗡的蜂聲不絕于耳,常巍身上帶着白紗罩子,吳旗擁給他搬磚,墊平放置蜂箱的土地。
“挺好,柚子花要開了。”吳旗擁看着果園裡的野蠻生長的低矮柚子樹,又看看蜂箱邊上的挺拔的枇杷樹。
果園裡隻有這一顆枇杷樹,雖然地勢在農家樂之下二三米,但樹冠已經到了農家樂的二樓。
吳旗擁不禁感歎:“喲!這顆枇杷樹好高啊。”
常巍看過來,笑笑:“這棵枇杷樹是我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