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萬福,回媽媽的話,燕兒下月就滿八歲了。”燕兒此時心如擂鼓,緊張的很,面上卻看不出來,鎮定的回了一句。
劉媽媽見她年紀小小的,又是二太太吩咐,雖想着裡面還是有些蹊跷,但沒說什麼,隻一味應下來。她這樣的年紀,自然清楚主子決定的事情,下人隻管去做就是了。
“太太安排的好,這丫頭看起來就機靈,可解了我這裡人手不足的難處。黃媽媽自去忙正院的事情吧,六少爺這裡我來安排就是。”
“辛苦劉媽媽了,太太叫她從三等丫鬟的例,别的你們靜竹院安排就是。”黃媽媽交待了最後一句,便利落離開了。
“你叫燕兒?先跟我進屋去拜見少爺吧,認認臉。”劉媽媽讓銀杏繼續守門,用手牽着燕兒,溫聲囑咐:“走路輕巧些,六少爺喜靜。”
進門就是待客、飲茶的客廳,左右用屏風隔斷。
此時六少爺正在書房臨帖,劉媽媽讓燕兒先在客廳等着,自己則進了左側的房間。
燕兒見左右無人,提着的心這才慢慢放松下來,心想徐府裡人可真多啊,不知道老爺太太過的是什麼神仙日子,每天七八個人圍着轉,不知道飯桌上會不會有人給喂飯。
她腦中浮現出二太太坐在飯桌上,幾個侍女搶着喂她吃飯的畫面,忍不住吭吭吭的笑出來,又認識到這裡不是笑的地方,強自按捺,聲音卻像一隻被卡住脖子的鵝。
徐允洄正在練字,按照他的習慣,一旦提筆就至少要一口氣寫完整篇才會分神處理别的事情,一旦被打擾就會不悅。
劉媽媽是他的乳母,自然清楚他的脾氣,于是隻是在一旁等候,沒有開口。
一篇《大唐中興頌》,正寫到“何千萬年”,馬上就要結束了。屏風外忽然傳來吭吭吭的奇怪響聲,而後是一陣仿佛嗆水的咳嗽聲,徐允洄分心一瞬,一個好好的‘何’字落筆便飄了,整張皆毀。
他抿了下-唇,有些不悅,更是責怪自己如此輕易便受到影響,發洩般的将面前的這張一把揉皺了,扔到廢紙簍中。
他擡眼定定的看着劉媽媽,知道她進來便是有事,等她開口。
劉媽媽雖是六少爺的乳母,但主仆有别,看出少爺不高興了,她心裡也是有些慌,不知道那小丫頭在外面幹了什麼。
“少爺,太太那邊領來一個小丫頭。方才許是那丫頭惹出的動靜。那丫頭年紀還小,不懂規矩呢。”她一面回話一面擡起眼皮悄悄觀察着六少爺的臉色。
徐允洄雖然不悅,但也沒有生氣到要懲罰這丫頭的份上,将這茬略過不提了,淡淡吩咐:“媽媽,叫她進來吧。”
雖然沒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大笑過,但他倒也不至于聽不出這是笑岔氣了,徐允洄也不明白是什麼樣的人能自己把自己逗到如此地步,起了些好奇。
燕兒知道自己犯錯了,娘就總說她有時莫名其妙發笑不體面,但是二太太被追着喂飯……真的是很好笑啊。
她嘴角又有向上的趨勢,聽到書房那邊傳來動靜,她狠捏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這才強按住笑意,裝作方才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劉媽媽的臉色不太好看,如果不是少爺馬上要見她,她必然是要先訓斥一番的,方才還覺得她年紀雖小卻應對自如,必然是懂事知禮的,全然是想錯了。
燕兒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是錯,隻低頭裝鹌鹑,落後一步跟着劉媽媽,直到六少爺問話才擡起頭。
映入眼簾的是個頭大身子小的漂亮娃娃,臉白的像玉,黑眸清亮有神。他穿着玄色的緞子直綴,勾勒出瘦窄的肩膀,更顯得頭大了,像過年貼的大頭福娃。
想到這裡,燕兒又想笑了,她咬着下嘴皮,才勉強撐過行禮。方才已經沒憋住呆會肯定要挨罵了,這會萬萬不敢讓自己笑出聲來。
徐允洄看着眼前頭發稀疏,身子伶仃的小丫頭,要不是劉媽媽方才說了是太太那邊送來的,他還以為是府裡剛買了逃荒來的丫鬟。
是個可憐的,在家估計都吃不飽飯,難怪僅是到了這裡,看了看環境,就笑的難以自抑。
“你叫什麼名字?”
少爺的聲音也好聽,燕兒一邊感歎,一邊又甜甜的笑起來:“六少爺,奴叫燕兒。”
他雖難得起了憐憫之心,不打算為難她,也沒多兩分熱情,他一面抽出張新的宣紙,一面揮手示意兩人退下:“以後你還是叫燕兒吧,劉媽媽安排她些做輕巧活兒就行了。”
燕兒大喜,不用做太多事情還能拿三等月例,少爺好人啊。
這靜竹院,她可算是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