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請府醫的過程非常順利,雖然府醫已經睡下。但既有六少爺的安排,或還有些醫者仁心,他先問了問燕兒的大概症狀,帶了幾副日常配的藥,就提着藥箱直奔靜竹院。
府醫已經年過五旬,燕兒還小,因此沒有避忌男女大防。
伸手給燕兒把了把脈,又伸手試了試額溫,翻看了她的眼睛,舌苔等。
而後對朱砂說确實是驚懼過度,需要連喝兩天的壓驚湯。
府醫将出來時帶來的藥,又重新配了下,大緻配出了合适的藥效。雖然還有幾味藥需要再斟酌,但今夜這副藥來應急是夠了。
朱砂見狀也不能再說什麼,又送府醫回去,府醫囑咐她天亮之後再來拿藥。
朱砂來來往往沒閑着,銀杏也跟着折騰了一-夜。
朱砂回來後,也是困乏的不住狂打哈欠。
她面露歉意,少爺隻說了讓她免一天當值,銀杏卻還得正常上值。
她勸銀杏還是去睡會,哪怕隻睡一個時辰也比不睡好些。
銀杏也是困得厲害,她心裡也不是十分情願來照顧,可少爺都願意夜半請府醫來了,她能說不關她事來推脫嗎?
既然都做了好人,便做的更體面妥帖些,也好讓朱砂燕兒記她的情。
聽到朱砂這麼說,她也沒推辭,回鋪躺下,立馬就睡熟了。
燕兒的臉紅撲撲的,嘴唇因為燒的厲害有些缺水幹裂。
朱砂趕緊去倒了杯水,拿帕子沾了沾水,點在她唇上。
她又想起今天的事情來,如果知道燕兒會吓得這麼嚴重,她就找借口不去了。
可那胖媽媽是二太太的陪嫁淩媽媽,向來是最嚴苛的。
叫了全院的丫鬟來,那少一個人,是丁是卯的必須說出個道理來。
恐怕當時就算找理由不去,劉媽媽那關都過不去。
隻能說這就是丫鬟們的命,主子想怎樣就怎樣。她看着燕兒不太平靜的睡顔,心裡也泛起些微的酸澀。
不是嫉妒,是羨慕,燕兒或許日後就不必過這樣的日子了。從今天開始,院裡的丫鬟就都該知道少爺的态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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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兒病了一天,翌日天亮,朱砂又去拿了藥,煎了新的藥的給她。
喝了兩副藥,燕兒才在中午的時候迷迷蒙蒙的醒來。
朱砂本來還在打瞌睡,她幾乎是沒有睡,因此困倦的很。
但燕兒沙啞的聲音響起,她就反射性的睜眼了。
“好些了嗎?要不要喝水。”朱砂溫柔的照顧燕兒,讓燕兒想起了周氏。
她才懵了一會,腦海裡就又想起那些讓她心裡翻江倒海的畫面來。
她實在是無法理解,為什麼就這麼輕描淡寫的決定了一個人的生死。
朱砂倒了一杯水,她喉嚨幹涸的厲害,于是就着朱砂的手喝了兩口。
發現自己終于能沙啞的出聲了,她說了第一句話。
“朱砂姐姐,那天的事情是正常的嗎?就是,你們都有可能會……”
朱砂聽懂了她的未盡之語。她歎氣,真不知道燕兒是怎麼就這樣進府來的,什麼都沒有教過。
“不要想了。至少我們院裡還沒有這樣的事情呢,早跟你說了,少爺脾性好。”
燕兒腦門還是熱的,渾身發痛,但她執着的看着朱砂,就是想要一個答案。
朱砂又長歎了一口氣,帶着無奈:“我們都是家生子,父母都是奴籍,兄弟姐妹們都是奴籍,若是配了小厮,生下來的孩子也祖祖輩輩是奴籍。”
她本不想說這些,燕兒同她們不一樣,可她非要知道。
“這就是我們的命。可是,燕兒你不必擔心這些,就算有些什麼不好的,你是良籍,是不能随意打殺的。”她摸-摸燕兒的額頭,聲音放的更柔:“何況,少爺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燕兒的表情漸漸平靜下來,朱砂以為自己的安慰有了效果,心裡一松。
燕兒卻完全不是像她想的那樣放下了,她隻是接受了這樣的事情。所以,她決心,一定要離開徐府。
她沒辦法在這裡繼續生活下去,看周圍的一起說笑過的姐妹們,哪一天因為一件事沒做好一句話沒說話,就丢了性命。
她,見不得這樣的事情。
但她知道如果跟朱砂這樣說,朱砂一定會覺得自己是在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