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兒其實沒有表面上那麼果決,回去之後也是好一番糾結。
少爺對她說的話,她聽進去了的。如果要離府的話,她還是相信自己可以另找活幹。隻是又要讓娘擔心了……
雖然院裡的丫鬟都知道了這事,但她心裡亂亂的,想了半天居然找不到一個人能述說一番心事,一時也是有些郁郁。
過了兩日,燕兒正在打掃書房,朱砂卻連聲叫她快些出來。
她一臉困惑的出門,手裡還拿着擦洗的帕子,一副呆呆的模樣。
朱砂一臉焦急,一手将帕子扔到一邊,又拉着燕兒朝外走。
“朱砂姐姐,這是怎麼了?”
朱砂罕見的嚴肅,她低聲說道:“二太太叫我們正院的下人都去前坪。”
燕兒還想說我們又不是正院的,又反應過來,靜竹院确實是在正院,二房的少爺小姐都是正院的。
“叫我們去幹什麼?這是有大事?”
朱砂的表情很複雜,她看了燕兒一眼,還是說了。
“說是二太太查出來府裡最近傳流言的是何人,要當衆處罰她。”朱砂神色有些恍惚,回憶了一番從前看到的畫面,渾身顫抖了一下。
燕兒沒注意到,她心裡還在高興呢。
“可算把這些幹壞事的抓到了,看太太給她們好看。”她想的就是把犯錯的媽媽和丫鬟打一頓扣點錢。
打是打了,但燕兒萬萬沒想到是這麼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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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趴在地面上,一圈又一圈的人圍着她,她聽到了好多好多指指點點的聲音。
一個中氣十足的胖媽媽宣布道:“近日府裡有些流言,我想大家應該都聽到了。”
她說完,頓了一下,環視四周,見衆人交頭接耳起來,也不阻止。
“各院的媽媽點點人,還有沒有沒來的?”
燕兒和朱砂擠在一處,劉媽媽站在不遠處。
朱砂見開始點人,便舉起雙手生怕點漏了,燕兒也有樣學樣。
幾個院裡的媽媽都點完人,跟那陌生胖媽媽輕聲報了數。
那媽媽才悠悠然然的踱步,一面看向各處的人:“媽媽見你們都是年輕丫鬟,沒見過世面。今天就讓你們看看,在府裡亂嚼舌根的下場。”
她猛然回身,伸手一指芳草,芳草旁邊兩個負責執刑的婆子便高高舉起木闆,擺起架勢。
“太太賞她二十闆,生死不論。”
話音剛落,兩個婆子使足了力氣,面目猙獰的掄起木闆,舞得虎虎生威,闆闆到肉,一下、兩下……
闆子打到人身上發出悶悶的肉響,間雜一兩聲不知道哪裡斷了的脆聲。
芳草剛開始還能厲聲哀嚎,不住求饒,她努力擡起頭,凄厲的叫:“奴婢錯了,再也不敢了……”
挨了七八闆,漸漸就沒有氣力了,血色漸漸浸出外衣,她也隻能發出悶哼。
十五六闆後,人已經軟綿綿的,不叫也不動了,隻有屁股下身處的血色越來越濃,在地面上彙成血色的一灘。
燕兒剛開始還有笑意,見婆子們拿着手掌寬,一人高的闆子臉色就變了。
她擔憂的望向芳草,側頭問朱砂:“怎麼……用這麼大的闆子打呢。”她開始擔心那丫鬟,這闆子會打壞人的。
朱砂不語,豎起食指讓燕兒也噤聲。
見她如此緊張,燕兒也隻好閉嘴,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還是不信是要用那闆子打。
朱砂看着那邊,也是眉頭緊皺,流露出同情之色。
等那陌生的媽媽說了生死不論,燕兒這才醒悟過來,這是來真的。
她雙手緊抓住朱砂的衣袖,閉着眼,不敢去看。
但那凄厲的哀嚎聲聲入耳,她渾身起雞皮疙瘩,一種難言的恐懼席卷了她。
芳草叫也叫不出的時候,燕兒閉着眼,不知道是行刑完了還是怎麼,在好奇心的驅使下,還是小心翼翼的睜開了眼。
一睜眼,一幅血色畫面撲面而來,她捂着嘴差點吐出來。
芳草的下身被打的一攤爛泥似的,一股濃郁到發腥的血味随着風吹過來。
燕兒不能确實她是不是還活着,想到竟然有人在自己面前活活的被打死了,她就渾身發顫,臉色煞白。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處罰下人的。那姐姐隻不過是亂傳了幾句話,二太太就讓人把她打死了。
那個丫鬟看起來跟碧玺姐姐一般大小,還年輕呀。
她第一次意識到,原來人跟人的尊卑差距,竟然真是一句話便能要一條命的。
圍觀的丫鬟都如一群驚弓之鳥,隻定定的看,卻一點聲響也不敢發出來。
那媽媽見打完了,語氣悠長的對衆人道:“以後若再發現亂嚼舌根、陽奉陰違的,可就不知道輪到誰了。好了,散了吧。”
朱砂眼裡殘餘驚慌,但比燕兒要好得多,她拉着燕兒,跟劉媽媽點了點頭,便快步離去了。
燕兒腿都開始發軟,但她不知道哪裡又生出一股勇氣,她想知道那個姐姐是不是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