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跌跌撞撞的跟朱砂走,一面忍不住回頭。
正見芳草軟綿綿的被兩個婆子一前一後的擡着走了。
燕兒牙齒咬的直響,渾身發冷,勉強跟朱砂回了角房。
剛開始是臉色煞白,出了一身虛汗,朱砂跟她都換了一身衣服。
朱砂見燕兒臉色實在不好,想到自己第一次見時也是做了好久的噩夢。
心裡一軟,讓燕兒去睡一會,今天下午她來幫燕兒當值。
可朱砂終究也沒走成,燕兒躺了一會就發起高熱,人事不省了。
天黑了,朱砂點了油燈,摸了摸燕兒發燙的額頭,一直這樣燒着,不見降溫,她擔心的很。
“這麼下去可不行,我去求少爺,至少讓府醫來開點藥吧。銀杏姐姐,就麻煩你照顧一下燕兒了。”
朱砂看向銀杏,她睜着眼睛躺在床上,臉上滿是困意。
燕兒燒迷糊了一直一驚一乍的做夢話,迷迷糊糊的叫娘,鬧得兩人到了睡覺的點也沒睡着。
銀杏也隻好歎歎氣,起身披了外衣,坐在燕兒床邊,而後示意朱砂可以去了。
實際上,這會去叫少爺也是個極冒風險的舉動。要不是實在擔心燕兒燒上一夜會不好,朱砂無論如何也會等到少爺晨起的。
可燕兒一燒起來,她用了冷水擦洗和敷面各種辦法都收效甚微。
說句不好聽的,萬一就是今晚燕兒燒壞了腦子,誰又擔得起責任呢。
夜間睡覺的時候,院裡自然是鎖門的,但是朱砂帶了鑰匙,悄悄的進去了。
今天值夜的是碧玺,她覺淺,聽見窸窸窣窣的聲音,還吓了一跳。
“碧玺,是我。”朱砂知道這樣黑燈瞎火的,挺吓人的。
碧玺聽出是朱砂,這才放心,也知道肯定是有事,但還是埋怨道:“少爺都睡了,什麼事情這麼急。”
“去點燈吧,我來叫少爺。”
見朱砂不說,碧玺也沒糾結,摸索出火石,點燃了一根蠟燭。
“少爺,醒醒。”
燕兒用點燃的蠟燭在床邊晃來晃去,而後輕聲喚他。
徐允洄其實剛躺下還沒睡着,他看起來十分清醒。
朱砂見狀,也沒急着開口,隻将燭台穩住了,靜靜等着少爺開口。
“有什麼事?”
“燕兒今日去看了行刑,回去就發熱不醒。奴婢不知怎麼處理,任她這麼燒着也不是個辦法。”
“什麼時候燒起來的?”
“已經有兩三個時辰了。”
徐允洄側頭,帶着怒意質問:“怎麼不早點說,高燒不退是會死人的。”
朱砂低頭,她也知道該早點說,但誰知道燕兒一下就這麼嚴重呢。
下人們生病誰都是這樣,先扛着,扛不住了再塞錢給府醫開兩劑藥。
徐允洄躺在床上,一時也沒有起來,他思量了一會,但亦不敢這會叫府醫。
叫二太太知道了,為了個奴婢鬧得半夜尋醫,更是坐實了前些日子的流言。
可是人命關天,他今日是可以賭燕兒一夜平安,可若是她撐不過這一夜呢?
他閉着眼歎氣,心裡又苦惱又無奈,想起她堅定的說我不要的畫面。
罷了,實在不行,讓她就這麼出府也好。聽說她隻有個寡母在府外,母女倆相依為命了。
想起自己單薄的可憐的親緣,徐允洄選擇成全燕兒母女。總歸他是個男丁,這些許風言風語動不了他的根本。
他無奈道:“這會就去請府醫吧……”
他睜了眼,認真的對朱砂說:“好好照顧她,明天你不用來上值了。”
朱砂沒想到少爺真能松口,神情一松,立刻保證道:“是,少爺。我會好好照顧燕兒的。”
碧玺立在暗處,無聲的目送朱砂離去。
去年她一樣發了熱,雖然不嚴重但還是硬撐住值夜。
少爺他明明知道,卻什麼也沒說,難道她就不會被燒壞腦子嗎?
直到吹滅了蠟燭,夜幕重新籠罩。
她心裡還是充斥着不甘心,她對燕兒起了嫉恨,她恨燕兒這麼如此好運。
二老爺看重她,六少爺也對她另眼相待,一個比她小,還呆呆的小丫鬟,眼見着日後就要把她比下去了。
都是一樣的爹生娘養,一樣的卑賤出身,她憑什麼就能過得順心如意。
她雖然已經決定放棄六少爺,但從沒如此清晰的感覺到靜竹院不是她的歸屬。她要好好想想,其他的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