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兒也不是什麼執拗的性子,很快便想明白了。
她要回家,見到娘再說,好多事她要回去問娘才能決定。她還是個小孩,需要大人指引的。
于是她拜托朱砂去請劉媽媽給她開一張五天的假條,就說少爺已經允許了。
朱砂卻隻帶回來一張三天的假條,她委婉的轉述劉媽媽的意思,府裡的規矩是隻要不是病的起不來身該當值的時候哪有人不在的道理,便是少爺開明,也要懂分寸。
劉媽媽不滿意她,對她有意見了。
燕兒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她還病着,不能思考太多事情,沒有心情去管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能批假就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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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兒是被朱砂攙扶到門口的,她身體還酸軟着。
朱砂擔心的看着她,有心想送她回去,可劉媽媽不準。
燕兒自家知道自家的事情,雖然她病了一場還沒好,但強撐着回去是沒問題的,隻是在她們面前,她表現的格外虛弱一些。
不然少爺、劉媽媽也不會這麼輕易的讓她回來。
搖搖擺擺的勉強回到了家,可把周氏吓了一-大跳。
她見燕兒雙頰酡紅、臉色慘白,跌跌撞撞的進門,一副遭了大難的樣子。連忙把她拉進屋裡,讓她躺在床上。
又是摸額頭,又是煮飯喂了燕兒。
燕兒還虛弱着,不知怎麼,可能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眼皮一沉,就昏昏睡去了。
周氏坐在一旁,很是擔心,不知道燕兒發生了什麼。想着想着,又默默流淚,她飽經滄桑的臉頰上劃過淚痕。
她在想燕兒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怎麼生着病回來,她一開口就想問的,但是又默默咽下了,還是等她好好休息一下,醒了再說吧。
周氏回到自己房間,翻出自己的錢箱,新舊不一的銅闆、零零碎碎的散銀,估摸着一共也就十兩左右,這就是周氏的全部家當了。
她猶豫了下,咬咬牙,拿出二十文,去集市上買了半隻雞。
剁碎、去腥、加水下鍋。
她将竈裡的火坐住之後,又去房間裡看了眼燕兒,還睡着呢。
一時也不知道是放心還是不放心,隻好一面炖着雞湯,一面坐在燕兒面前,修兩方帕子。
燕兒是說過讓她不要再做繡活了,但不做繡活,她也不知道怎麼賺錢啊。現在她是越來越不敢花錢,二老爺給李父的奠金已經花的不剩多少了。
她總要考慮給燕兒備些嫁妝的,女兒家沒有嫁妝是要被夫家看不起的。
旁人養兒方知父母恩,周氏是養兒方知父母是真的不在乎她,她就是所謂的賠錢貨,兩床被子發嫁的别人家的人。
她歎氣,最近不知是怎麼了,越來越容易想到以前的事情。自從燕兒去了徐府之後,她心裡總是覺得空落落的。
往日裡,天天在一處,她還覺得燕兒調皮不懂事呢。
也是她身子不争氣,成婚幾年也隻得了一個女兒。若是燕兒有個親生的兄弟,她也不是非要燕兒進府去做什麼奴婢的。
周氏原先也是良籍,隻是家裡窮,父母連生五個姐妹才得了一個兒子。
為了讓小弟去念書,就把後頭三個姐妹全部賣了,周氏正好是第三個,賣出去的時候已經有十二歲了。正好就賣進了徐府的莊子,也就是李父他們那莊子。
周氏長得并不貌美,人還有些潑辣勁,卻不知怎麼,李父就是跟她暗生情愫,不僅去買通了當時莊頭,請配婚的報上他們倆。
主子一般是不管下頭是怎麼配的,隻要莊頭寫了,十有八-九就算成了。
了解到周家父母就在十幾裡外的村裡,還讓周氏去聯系家裡人,正正經經去下了聘禮。
可是後來事情不說也罷,聘禮是收了,但人是不認的。
周氏想着自己的親娘,人瘦精精的,才不到四十的人就因常年幹活把背都幹佝偻了。她往日最懂事最心疼娘,哪怕自己做不動了,也想着自己多做些,娘就能輕快些。
但下聘那日,娘卻狠心對她說:“既然已經賣了你,你就不算我家的人了。送了聘禮來,還算你有良心,記得爹娘。但你已經是奴婢,是賤籍,以後别再來家裡了,你兄弟将來好與不好都沒你的事情。”
而後拿了兩床原本給二姐準備的婚被,就算是她的嫁妝了。
她們拿了賣她的錢去養弟弟,拿了聘禮卻不認她,還怕她這個賤籍影響了家裡的名聲,或者也是怕她未來過的難去求娘家吧。
周氏的心就那麼被傷透了,從此不再提爹娘,就當自己從沒有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