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兒再再再再一次産生了那就這樣吧的想法。
第一次是八歲時,娘說嫁個販夫走卒生下的也是販夫走卒,嫁給達官貴人生下來的就是達官貴人。第二次是前些日子,她發現自己在外面找不到能改變目前處境的工作,貿然離開,她隻會過得更差不會過得更好。第三次,就是現在,她找不到離開的辦法,也沒辦法堅定離開的信念。
她不免悲傷的想,難道真的就這樣了?她沒有别的選擇的了?沒有一種辦法讓她不離開少爺,卻也不必面對隻能為妾的命運……
若是她隻是孤身一人,那她還是敢直接離開的,大不了就做自梳女,終生不嫁。可她還有娘,她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己之私就讓娘也跟她過朝不保夕的日子。
而且周氏的态度從來就沒有變過,她始終認為,嫁給六少爺,成為他的妾室,就是燕兒所能過上的最好的生活了。
燕兒并不否認這想法的合理性。但是她還是覺得,她有不願意接受跟其他人分享所愛之人的權力。
如果連這種想法都被磨滅了,燕兒才是真真正正的融入了徐府,失去脫離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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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回來了。
少爺把自己關在書房裡,不讓任何人進去。
少爺看起來不太高興。
琥珀這麼跟燕兒和朱砂說着,燕兒看向書房的方向,她沒有去接徐允洄,她還在猶豫用什麼樣的态度對他,現在看來不用了。
他不是不生氣,隻是這會才發作。
燕兒沒有去哄他的想法,就像不知道這事一樣,淡然的跟朱砂繼續說說笑笑。
琥珀沒有這麼心大:“燕兒姐姐,我還是去書房外候着吧,萬一少爺吩咐呢?”
燕兒不可置否的點點頭:“也行,你去吧,辛苦你了。”
朱砂感覺到了氣氛有什麼不一樣,少爺這些年脾氣好了不少,已經不像少時愛生氣了,但偶爾還是會不高興,但往日這種時候,少年都是隻要燕兒一個人伺-候的。
這次一個人也不要,自己在書房生悶氣,怎麼想都像是跟燕兒生了氣。
朱砂這才發現自己今天早上的猜想錯得有多離譜,這倆人不止沒有濃情蜜意,甚至還在賭氣。
她方才居然沒看出來燕兒正在跟少爺賭氣,她有心勸勸燕兒服軟,丫鬟跟少爺硬賭氣是沒有好下場的。
但又怕自己失言,鬧得燕兒不高興,她同樣不想跟燕兒鬧不愉快。想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開口:“不若我們去少爺書房送盞茶水?”
她觑着燕兒的表情,她沒生氣,但也沒答應。
“朱砂姐姐去就好了,我手裡還有些事兒。”燕兒手裡沒事,她就是不想去,她不想了解少爺在生什麼氣。
哄來哄去的真煩人。
要是她真成了少爺的妾,說不定連這樣發脾氣的機會都沒有了,若是有了孩子,也别想走了。鄭姨娘,就是她的未來,或許未來她還未必有鄭姨娘過得好。
徐允洄本來不想生氣,但他對昨晚燕兒說要離開徐府,要出去做活的言語很在意。他讓人去打聽了,傍晚羅林跟他說:“确實上月周氏母女在街上閑逛來着,有人說她們去了布鋪打聽。”
這事居然是真的,燕兒居然真的在外面看了,隻是因為不滿意條件她才沒走的……
徐允洄難以描述他知道這件事情的心情。有心痛、有憤怒、有不解,但更多的是被背叛的感覺,他沒想到燕兒的脾氣居然這樣倔。
明明他已經妥協了這麼多,甚至都打算頂着寵妾滅妻的名聲,也要保護好她。他想起自己昨晚窩窩囊囊任她發氣的模樣就來氣,自己怎麼就這樣無能,在燕兒的面前簡直毫無尊嚴。
她是不是以為他真的就毫無脾氣,一點也離不得她?徐允洄也犯起倔,不願意再叫燕兒,他倒要看看,是不是他不理她,她就能一直犟下去。
他坐在書房,字也練不下去,書也看得沒有意趣。好不容易聽見門外傳來女聲,卻不是燕兒的,讓他覺得索然無味,茶也不喝了。
他取消了值夜,讓丫鬟們隻用早起來伺-候洗漱。
朱砂連忙拒絕了:“少爺這不妥,徐府曆來的規矩就是這樣。沒有值夜的丫鬟,少爺晚上若是身體不适可怎麼辦?”
徐允洄心情不好,眸光冷厲:“丫鬟也不是醫師,身體不适我自然會叫人。就這樣吧,以後晚上不用你們了。”
朱砂看向旁邊默不作聲的燕兒,神色焦急。方才該燕兒勸阻少爺,畢竟她是大丫鬟,但她就像沒看到一樣,不為所動,朱砂才迫不得已出了這個頭。
哎呀,不管他們兩個了。朱砂見燕兒實在是叫不動,少爺又不高興,思來想去,就讓他們鬥法去吧,她誰也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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