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允洄一直很難理解那種以德報怨的人,他從來都是旁人對他好,他就對他好。對他不好的,他也不可能上趕着去讨好,包括鄭姨娘。
他在考慮和燕兒走的時候,也想過鄭姨娘的處境可能會比較困難。但又怎麼樣?他幼年的時候難道處境就不困難,鄭姨娘有做過什麼嗎?
他不管她是不得以還是怎麼,說借口人人都可以都有一萬個理由,他隻确定鄭姨娘沒有做什麼就夠了。既然她不考慮他的感受,他又為什麼要為拖累她而感到抱歉?
鄭姨娘見徐允洄不說話,便知道他心裡還是有不忿。她也不強求,她不是靠兒子活着那種人,甚至也不怎麼需要二老爺,她也不知道自己活着是為什麼,反正日子還過得去,就這麼晃過來了。
“我知道,我便是說再多,也彌補不了你的缺失。我将來肯定是跟着你父親的,用不着這些财物,日後你娶妻生子,總歸是需要銀錢的,便收下吧。”
徐允洄嗤笑一聲:“姨娘還有旁的事情嗎?這些錢姨娘留着養老就行了,我還不缺這個。”他知道鄭姨娘不是突然就對她喚醒母愛了,不過是指望靠給錢減輕心裡的内疚,還有看着他已經長大了,萬一以後得用呢?
他油鹽不進,鄭姨娘也沒有辦法,隻能歎氣,看着徐允洄走了。
“姨娘,少爺怎麼能這樣?再如何,您是她的生母啊,沒有您哪裡有他?”晴天一直在旁邊候着,徐允洄前腳一走,後腳她就跟過來了。
鄭姨娘搖搖頭,她心裡無悲無喜,其實本來可以不必叫他來這一趟。她也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麼想的,或許是人年紀大了,也開始渴望親情了吧。
可她和兒子縱然有母子的緣分,卻缺了緣法,終究是鏡花水月,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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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和燕兒說走就走,花了二十文的定金,便同一家車馬行約好了明日去瑞城的事宜。
燕兒獻寶似的拿出那張價值不菲的房契,房契上寫的周春娘。
她接過一看:“怎麼是我的名字?不是說六少爺買的嗎?”周氏真有些驚訝住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買房寫她的名字呢,她居然有種毛腳女婿讨好丈母娘的感受。
“少爺說,本來是預備着給娘養老的。想的是,假使未來我跟太太的關系不好,把娘就安置出去。”燕兒覺得徐允洄的愛拿得出手,美滋滋的跟娘表功。
她說了再多少爺的好話,娘總是懷疑少爺,覺得富家公子沒幾個不朝秦暮楚的。她也是希望娘從心底,真正的接受少爺。
“這倒是難得,我這也算是享受了六少爺的孝敬,哎喲,這可是第一次有人孝敬我。”周氏神色輕松,眉間的川字紋都輕了不少,不是一般的滿意。
燕兒聽着卻有些吃醋:“什麼叫第一次孝敬?娘,我難道沒有孝敬你嗎?那我的月例到哪去了?”少爺雖然是很好,但怎麼就說得她特别不孝順呢?
周氏隻是随口一說,但燕兒不樂意了,她就逗她:“你那才幾個錢……”她拿着房契,又舉起來對着光認真的翻看了一遍,看了又看,滿意得不得了。
把燕兒急得跺腳,連徐允洄都埋怨上了,她有種未來娘疼的人就不止自己一個的危機感。
好消息:娘對少爺的印象的好了。
壞消息:印象過分好了,影響到了她這個親女兒的地位。
晚上,燕兒自然是跟周氏一起睡的。不過入睡之前,她還覺得有些不習慣,她總感覺每天晚上都應該能看到少爺才對勁。
她在床上翻了幾次身,在周氏不耐煩的瞪視下,才閉上眼乖乖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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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到瑞城路上就要花三個時辰,出城時還需要排隊,一共是三個半時辰左右。
但周氏跟趕車的老叔聊天得知,這時間也要看運氣,有時出城的人少,路上無人,三個時辰也能到。有時出城的人多,路上人多或者是天氣不好,五六個時辰也說不準。
車馬行極少隻做拉人的生意,這年頭除了商人,極少有人四處奔波的,因此日常的走親訪友對平民百姓來說也是件奢侈的事情。
周氏用的借口就是帶女兒去瑞城尋親,這樣下次還能用同一個借口往返,不令人起疑。
瑞城比江城要小一些,但也差不太多。周氏帶着燕兒,交了入城費,結清了車馬費,便沿路詢問着尋到了勤文街,又仔細辨認到了名為蔣家大院的宅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