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兩人,卻像是第一次觸摸彼此……如此激動。
他們像是第一次發現,隻用來吃飯的嘴巴,居然可以代替雙手,成為探索對方臉頰的工具。
小角落氣氛逐漸升溫。
以至于絲毫沒察覺頭頂逐漸擴大的裂縫。
朝歌嘴角一抽,“你确定,想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嗯。”季鳴言簡意赅,“我沒見過有人這麼做過。”
孩子沒娘,說來話長。她該怎麼在三十秒内解釋這件事?
接吻這種行為,或許得追溯回靈長類動物的祖先,早在黑猩猩時期就存在的習慣……
而人類嘴唇相當于感受器,分布着無數神經末梢,相比指尖,對于溫度的感知隻有0.1攝氏度的誤差。
通常因為喜歡,兩個人才會親吻在一起……
但想起前世,朝歌突然嘲諷一笑,她已經踮起腳尖——
而雙手,已經扶住了季鳴的臉頰。
“吻是一個向嘴訴說,代替了向耳朵傾吐的秘密。”她在少年耳邊,低聲呢喃道。
嘴唇在輕柔貼緊對方臉頰的刹那,季鳴眼睛倏地睜大,向來鎮定的表情有瞬間震驚,透着些許孩子氣。
他第一反應是想推開朝歌。
但在伸手的刹那,卻猛地僵住……朝歌傾身抱住了他,他隻要一伸手,就會碰觸到女孩柔軟的身體。用勁全身力氣克制着,修長的手指無比僵硬,如機械般停在身側。
他甚至不敢眨眼。
那黑眸卻透出些許迷茫——如在夢中。
即使在最黏膩陰冷的夢裡,他也沒有幻想過這樣的場面。
“救救他們吧。”
耳側的聲音很輕,但那啟合的嘴唇比起之前有不同了。
已經混合着他的氣息。
朝歌低聲道:“不然沒法跟利維坦老師交代,不是嗎?”
又是利維坦老師。季鳴那一瞬間,心間駭浪卻驟然平靜。
平靜的,有些毛骨悚然。
季鳴随口嗯了一聲。
下一秒,巨型的冰柱開始沿着圍繞着承重柱,逐漸加固。同時,裂縫處的水漸漸凝結成冰,斷裂聲逐漸延緩……隻有堅固晶體形成時令人心安的碎響。
一場災難,似乎逐漸消弭于無形。
何小花端着餐盤,邊吃邊驚歎道,“好厲害。”
“我能聽見,那些牆體的傷口,都在逐漸愈合。它們沒再哭了,它們,都在感謝季鳴同學。”
何小花感歎道,“季鳴,你果然說話算話。”
朝歌挑眉:“說話算話?”
何小花早就注意到她,但卻始終不敢搭話……也反應了伊甸園大部分男生的現狀。
直到朝歌開口問他,才興高采烈道:“對呀,我剛跟季鳴說,我聽見天花闆因為被撕裂,在哭泣。季鳴就說,他會想辦法處理的。”
朝歌盯着季鳴。
但少年滿臉坦然,絲毫沒有解釋的意思。
何小花又好奇的問季鳴,“你問過朝歌同學關于極冰君主的事情了嗎……你不是很想知道這件事嗎。”
見對方不答,隻專注牆體修複的事情。
何小花又對朝歌小聲道,“你就告訴他吧,朝歌同學。”
“他雖然不說,但一直很在意。他告訴我,那個什麼極冰君主,能力也是操控冰雪。”
雖然我聽不懂啦。何小花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但世界上會有兩個人,擁有相同的能力嗎?”
不知何時,大廳裡湧起了風。
吹起了朝歌的裙擺,她的白皙而柔韌的小腿,在燈光下一閃而過……她似乎在解釋着什麼,但季鳴都沒聽了。
對方大概不會告知真相。他想。
外界的那本書裡,對極冰君主諱莫如深的态度。
利維坦老師對外部世界遮遮掩掩的态度。
而剛剛……他錯過了親口問朝歌同學這件事的機會。
但莫名的,季鳴覺得并不虧。
嘴唇上,似乎仍然殘留着那股熱度。
相比起他的僵硬和驚訝,朝歌同學……似乎顯得遊刃有餘。
她以前對誰做過相同的事情嗎。
是誰。
倏地,冰構造的承重柱發出一聲不堪重荷的鈍響。
像是被一股強大扭力硬生生從中間被剖開,季鳴凝神,把那一瞬間的暴虐生生壓下。
他總是習慣性的壓抑情緒。
使用能力也并不是毫無代價。
就像他每一次使用能力,都感覺深海中的那頭怪獸,在興奮的鑽出海面呼吸着。
它不願意沉下去,它在他耳邊低語着、狂嘯着,蠱惑着他把整個放出内心的陰戾。
……他險些就毀了跟朝歌的約定。
繼續把精神放在裂隙的修補上,季鳴努力穩定着能力不失控,他突然意識到,如果他聽到朝歌的聲音,内心似乎就能平靜。
不管她說什麼,季鳴想,他都願意去聽。
他願意聽她說一天的話。
那聲音如缱绻的力度,撫平他内心的波濤,狂湧着的猛獸也不甘心的重新沉底……季鳴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整個大廳的堅冰承重柱幾乎同時完成。
而每一絲裂隙處,都有冰晶凝結的支撐,提升抗裂性。
而他甚至做的超乎了朝歌的要求。
腳下的土地滲透了水,季鳴把土壤和那些水分一起凍住,腳下是建築地面,而建築地面下,是堅實而厚重的凍土層。
這樣,無論多大的暴雨,都不可能把整棟建築沖垮。
……
風大到朝歌忍不住按住裙擺。
她又注意到旁邊的季鳴,那種微擡起下颌,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不知為何,朝歌從那雙深眸中看出一絲得意。
她擡頭,大廳像個光彩琉璃的小冰屋。
尤其是他們頭頂,網狀冰層更是層層疊疊……有些誇張的加固。在她感到體溫下降,忍不住搓手時,一件殘留着溫度的制服已經遞過來。
季鳴沒有看她,手卻伸的平直。
朝歌沒有拒絕。
現在的季鳴,已經是可拉攏的對象。她想。
或許,她可以慢慢積攢,和利維坦對抗的資本。
朝歌:“你和極冰君主的能力完全不同。”
不僅是季鳴,連何小花都豎起耳朵。
“極冰君主的能力,是為了讓人畏懼而存在。但你的能力……在拯救别人,這是你們的本質區别,”朝歌努力不讓自己像騙小孩,“不用糾結和誰像不像。”
“你就是獨一無二的,季鳴同學。”
風吹亂了她最後一句話。
也就是那一刻,朝歌才感受到一股無法忽視的視線。
像是有些發狂的窺伺,又像是再克制不住的狂怒。
她剛想去看,卻被季鳴擋在身後……那狂躁的風在廳内橫沖直撞,裹挾着窗外的暴雨,周圍五扇窗戶同時崩裂開來,洶湧的風、雨水猛地灌進舞廳。
那對擁吻的男女率先被崩裂的窗戶襲擊。
一股勁風卻悄然托住那些玻璃碎片。
何小花也摔倒在地,他在冰上滑了一跤。
有股風卻在他後腦幫忙緩沖,他坐起身,撓了撓頭。
而頭頂支撐的冰頂被狂風強行剝離出碎片,如子彈般射向下方學生們,有人尖叫着躲避。
但那些碎片卻又像跌進了一張大網。
直到氣流吹過臉頰,所有人才驚覺。
那是風!是舒緩的風托住了他們上空的所有東西。
何等強大的權能,又像是,刻意施展的展示。
可惜,似乎沒人察覺這點。
大家隻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中。
朝歌笑容收斂。
不知何時,她、季鳴、摸着頭的何小花,似乎站在了學生們的對面。
就在剛才,四散奔逃的學生們,狂風中被牽引着。
卻都聚集在裴知意周圍。少年若無其事抖着衣袍,那些冰碴簌簌掉落,又被他踩在腳下。
寂靜的大廳,裴知意腳底碾碎的脆響,格外刺耳。
那祖母綠的陰冷眼眸,這才慢悠悠看向朝歌她們。
周圍學生們或崇拜或慶幸,幾乎頂禮的膜拜看他……裴知意卻似乎接受良好。他站在學生群中,卻像是天生高人一等。
他的視線,從朝歌微抿的嘴唇上劃過。
突然有學生驚訝道。
“看上面!那是冰構造的吧,剛才就是那東西掉下來了!”
“要不是裴同學的風,搞不好我們就要被襲擊了!”
“平白無故的,他為什麼要用冰能力!”
一開始還顧忌着季鳴的冷臉。
但看到他們中間的,裴知意既沒表示贊同,也沒表示反對,他隻是任由事态發展。
随着學生們的議論聲也越來越大。
最後,裴知意才施施然地,對整件事下了結論。
而他一開口,學生們立刻恢複安靜。
“毀壞的餐台,掉落在地,沾染了泥水的食物……多可惜,很多同學還餓着肚子,”他的聲音透着股吸引人的魅力,像是天生的領導者,“備受期待的舞會被毀,我覺得該有一個人承擔責任。”
沒錯!學生們很贊同。
朝歌眉頭越簇越緊……是她的錯覺麼,現在的裴知意,說話似乎比利維坦還管用。
卻聽見對方突然點名,“季同學。”
“你不光毀壞建築,還想制造襲擊……傷害同學,你該為現在的局面,付出代價。”
“而且,你還挾持了朝歌同學。”
而現在,少年對朝歌伸出了手。
“他身邊很危險。”
朝歌沒動。
裴知意微微眯起了眼睛,少年聲音輕柔而低啞,像是天鵝絨。
卻透着股蠱惑,卻又如同威脅。
“來我這邊,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