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那一刻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窗外的狂風暴雨,就像是計劃好的。風暴可以引發強對流天氣,制造暴雨。
或者直接将建築外的湖水抽幹,利用氣流向這片區域輸送濕空氣……對現代人來說,氣象學不是秘密。
但現在,伊甸園顯然無人發現這一點。
甚至外部世界,這種知識,應該也隻有少數人掌握。
朝歌沒動。
她盡量打圓場,“可能有一些誤會。”
“最先是何小花發現了建築有塌陷的風險,我們看到了裂縫,聽到了牆皮開裂的聲音,季鳴同學隻是用能力修補了裂縫。你們也聽到了聲音,感受到地面在晃,不是嗎?”
她巧妙的把自己的存在抹掉了。
“全都是因為暴雨,”朝歌語氣輕松,“伊甸園從沒有這樣惡劣的天氣。”
她明顯意有所指。
朝歌确定裴知意能聽懂自己的意思,因為那翡冷翠般的眸中閃過一絲光澤。似乎是她的錯覺,對方的神情更熱切了。
朝歌的話像是點醒了衆人。
她趁熱打鐵,提着裙擺,踩過濕漉漉的地面,對他們指出每一處裂縫,讓他們看清裡面閃亮支撐的晶體結構。
原來季鳴沒在破壞這裡,而是支撐……學生們恍然大悟。
那面色,便有些愧疚。
但沒有人為誤會了季鳴而道歉。
他們似乎還猶豫着看着裴知意,直到對方慢悠悠的收回手,有人才松了口氣。
朝歌心中也微妙的放松了。
她不動聲色的注視着那股氣流托舉的冰晶碎片盡數傾瀉在地,又被風壓碾成齑粉。
隻是大廳裡依舊安靜,沒人敢說話。
誤會解除,氛圍似乎卻更加緊繃。
直到裴知意那邊的許鹦冷不丁道。
“朝歌,整場舞會,你一直在跟季鳴待在一起。”
“這不公平,大家的舞伴都在輪換……我們已經跳了好幾輪,你無論如何,都應該過來。”
一時間,有些男生眼睛放光,呼吸忍不住急促。
而被圍在中心的裴知意立刻回過頭,風能力讓所有人的動靜無所遁形。裴知意挨個看過那些明顯興奮的男生……堪稱饒有興緻的掃視。
又像是,在記下他們的臉。
那些男生立刻低下頭,脖頸上的腦袋仿佛萬斤重。
繼續。裴知意輕輕啟唇,他薄而形狀的嘴唇無聲。而悠然的風,悄然把這句話送進了許鹦的耳朵。
她注視着朝歌,眼中閃過一絲不忍,但嘴巴還是被風無聲撬開,如提線木偶般質問道。
“還是你覺得,裴同學有哪裡比不過季鳴同學?”
朝歌隻是笑了笑。她當然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
但似乎有人誤會了她的意思。
空中像是有無形的手無聲收緊。
朝歌感覺呼吸有些困難,不是因為緊張,她敏銳的發現自己周圍的空氣似乎稀薄了一些……而裴知意視線緊鎖着這邊,下一秒,凜冽的風割向她的嘴唇。
沒劃開,卻足夠讓她感受到輕微的疼痛。
像是懲罰。
孩子氣。朝歌想,在那緊鎖的視線中,她卻舔了舔嘴唇。
裴知意卻像是被燙了一下。
剛才的鎮定,盡在掌控的神情消失不見……少年慌忙移開視線,像是被燒到了手指頭。
“隻是一支舞,對嗎?”朝歌笑着道,“我過去吧。”
“都是同學,沒必要搞的這麼僵。畢竟利維坦老師又不是不回來了。”
聽她主動提起利維坦,裴知意卻低嗤一聲。
“你不會再向他舉報我了,對麼。”
“或許吧,”朝歌打了個哈哈,“不過我知道,或許一支舞,就能讓裴同學回心轉意。”
“誰,誰回心轉意了……”
天知道她和裴知意現在簡直像在調情。
但實際兩世年齡加起來,對方在她眼前,也就是個小孩。
朝歌假裝沒看出裴知意的局促,她提起裙擺,優雅而緩慢的走過去。她沒去看身後季鳴,反正從剛才開始,對方就沒什麼特别的反應。
隻是聽見身後何小花微弱的挽留。
“朝歌同學,就,就這麼走了嗎……”
朝歌把手伸向裴知意。
又是一個可籠絡的對象。她想。沒錯過裴知意微動的喉結,少年那總透着淩厲的眼眸,此刻卻無聲的軟化,像是即将碎在她面前的一塊綠寶石。
裴知意的手禁锢住她的腰。
整個伊甸園,會跳舞的也隻有朝歌和利維坦……其他學生隻是跟着音樂晃悠,身體輕輕搖擺。
但裴知意似乎全程觀摩了她跟利維坦的跳舞過程,以至于那手掌已經很自然的敞開,任由朝歌的指尖搭在他手掌上。
很快,他展現出比利維坦更加自在潇灑的舞姿。
像是某種回憶被喚醒了。
一舞過半,裴知意可以熟練的用手掌引導朝歌,通過前推和後拉的姿勢,半控制着朝歌的動作。
裴知意唇角微勾,享受着周圍學生的豔羨視線。
但他更享受的,是随着每次旋轉。
女孩收攏又緩緩張開的白裙,像是一抹揉在他掌心的花。
隻為他而綻放的花。
裴知意腦海中回憶起久遠的夢境。
他突然想起,自己親自下場其實是從未有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