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知意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變化,于是原本緊按着她肩膀的手也松了一些……改為把玩她垂在身側的手指。
隻是突然,那手指僵了一瞬。朝歌剛動了動,嘴唇剛啟開,卻被捂住。
她才意識到,那是裴知意的手掌。
“别動。”那聲音幾乎把她耳垂含化掉,像溫着一塊熱糖。
朝歌看見他手上,甚至拇指間,也有刀傷。
朝歌也才意識到聽到了什麼。
她聽見窗簾外,那些人,在喊為首的男人。
他們稱呼他為……君主。
而更要命的是金籠裡面女孩們的聲音,“兩個君主……”
她們似乎被裴知意和眼前男人搞混了。
窗簾這邊,朝歌的心跳格外劇烈……她不敢看裴知意的表情。對方行事雖然嚣張肆意,但并不傻。
如果掀開窗簾,他看見外面的赫爾卡涅跟他有同樣的臉。
他會是什麼反應?
但朝歌卻沒想到緊接着看到這幅場面。
隻見為首的赫爾卡涅沖上前去,用力撕扯開金籠,周圍人都噤若寒蟬,“什麼兩個君主?”
“你們看見極冰君主那狗東西了?”
那陰寒聲音,如指甲刮撓地闆。周圍人紛紛跪倒,噤若寒蟬。
見女孩答不上來,赫爾卡涅用力把她摔向地面,又抓住另一個女孩,“你說?”
那女孩隻無助搖頭。
“這是北國地盤,你們見到季鳴,迫不及待要對他投懷送抱?我滿足你們,”又是一聲巨響,金籠都凸起一截。
那聲音帶着癫狂,卻異常蒼老,“反正也不是聖女……賜給你們吧,用完再把她們給丢出去。”
房間裡其他人站在女孩身邊。
走得慢的便隻停在原地,滿臉懊悔之色。
赫爾卡涅身披軍服,又旋轉着拇指上的金戒。
那聲音陰森,他又彎腰停在一個女孩面前,狀似溫柔的拂過她的長發,“極冰君主才不會要你們呢。”
然後狠狠一拽——
他陰冷而渾濁的綠色眼眸,猙獰的如看着一塊死肉。
“他們北國号稱找到了聖女,邀請我們來一起欣賞呢,”赫爾卡涅尖笑着,手背上青筋四起,“你們覺得這是威脅……還是虛張聲勢?”
一片死寂中,隻聽赫爾卡涅輕聲道,“在我看來都不是。”
“隻是極冰君主那家夥瘋了而已,他被侵蝕的最深,他太想見到聖女了。所以編造出謊言來欺騙自己。”
“依我看,他手上的那個女孩,什麼都不是。”
他狀似神經般,抖動的手像是年邁老者,他的聲音如哭似泣,“而你們,也什麼都不是……”
“真正的聖女,她輕柔嗓音如治愈良藥,輕易使得狂暴者臣服,你們呢,懦弱的東西!”
北國供給其他君主們暫住的豪華房間裡,回響着赫爾卡涅的吼聲,“你們是我伊甸園養出來的東西,是赝品!假貨!”
朝歌像是後背被抽了一鞭子。
小村莊的記憶浮上腦海。
-女孩總歸是要嫁人的。
-好東西要先緊着你弟弟用。
-你就老實跟着老闆,聽說那是了不起的人物……明說了,他花了大價錢買你,你要是敢回來,我和你爹就把你腿打斷!
隔着窗簾。
那些無助女孩慘白的表情,朝歌仿佛看見了曾經的自己。
被囚于肮髒的竈台旁,無助的盯着高大的身影,咬着嘴唇獻出了自己的雙手。
從此,獻出了她的半生。
朝歌顫抖的走出來,連聲音都在抖。
“不許打她們!”
朝歌知道這代表什麼。
她費盡心思躲藏……隐藏的真相,徹底曝光。
但她沒辦法坐視不理。
卻對上一張扭曲的臉,卻像是在哭。
隐約能看見似曾相識的俊秀五官,卻又像被融化,勉強維持着人形。
“聖女……”
“您終于,肯眷顧我了麼……”
遠看,分明是高大而英挺的背影。
但眼前,卻像是遲暮的老人,扭曲的臉,猙獰手背上的青筋……原書中萬分之一的描寫,不足以描述其可怖。
這就是被能力侵蝕的君主?
他們居然……是這幅鬼樣子。那極冰君主呢,也是這樣?
完全沒有原書狂拽酷炫的樣子。
現在,跪在地上的赫爾卡涅,居然在哭着請求她……像是幹渴的垂暮老人,盼望着女神能讓清泉流下。
朝歌滿腔憤怒,卻被迫按下暫停。
她算是毆打老人麼……
但老人剛才還毆打少女來着……
半晌,朝歌突然反手握住布滿青筋的手背。
她凝視着那雙眼睛,“如果我說,要你幫我對付其他君主呢?”
“你可以做到吧?”
此時,她突然注意到男人手上的刀傷。
和裴知意一模一樣。
空氣驟然緊縮。
朝歌才意識到周圍侍從們活見鬼的表情,卻不是針對她這個聖女——
她才發現眼前赫爾卡涅像是被扼住喉嚨。
原本就猙獰的表情變得更加可怖,整個人迅速扭曲……竟像被活活抽幹了最後一口氣。
朝歌已經被拽起了手。
有人撫摸着她的手背,上面是剛留下的痕迹。
朝歌想躲,卻别強制按住。
頭頂聲音陰冷,仿佛沒有任何感情。
片刻,卻又笑了。
“我說了,不會讓别人傷害你。”
“即使是我自己……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