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巴頓剛才一直皺着的小臉一下子就展開了,他開始手舞足蹈地給我描述一個航海的船艦模型。
從他斷斷續續的描述裡我聽了個大概,這個模型很威武,船長和水手很英勇,模型可以模拟在海上遇到的各種風暴,還可以在船上養各種魔法生物,種各種奇珍異果。
“就是這個!”他指着那個模型,眼睛都亮了。
說實話我沒看出眼前這個平平無奇的擺件有什麼特殊之處,隻是船體刻了一行小字,寫着“勇者之路”還有點意思。但是一個人的眼神它騙不了人,那種真切的向往與喜歡、小心翼翼的珍惜與渴求,因着隆巴頓的純粹的喜歡,也讓這個模型熠熠生輝起來。
“你想要嗎?”我問。
隆巴頓的眼神很落寞,他低垂着頭,手好像不知道往哪放,“奶奶不讓我買,奶奶說,說我那麼笨,不配亂花錢。”他難過地說不下去了。
我的心底劃過一片柔軟酸澀的雲。
在我從小到大十三年裡,我也曾有過無數渴求不得,默默向往的瞬間。我曾無比豔羨地看着納西莎對德拉科全身心的愛,我曾無比渴望能招人喜歡,渴望會有人會愛我勝過他人。
從來沒有,一次也沒有,逐漸,我的願望就變成了周圍人可以溫柔地和我講講話,聽聽我的話,可是也沒有。
後來我就不怎麼喜歡說話了。
但是今天,我隻需要随手丢掉點我最不缺的東西,就可以圓一個男孩的夢想,也算是宴請兒時的自己。
-
“送給你了,親愛的小勇士。”
我費勁地抱着那個快比我人都高的大船,把它推到了隆巴頓懷裡。
眼前的小男孩不住地擺着手,“我不能要,這太貴了,我,我真的不能要。”他說着說着竟然哭了出來。
“你拿着吧,我留着也沒用。”我有些哭笑不得。
“布萊克,你人真好。”他抹了抹眼淚,結果淚更多了。
這句話,他曾經也對我說過,但是我感覺我配不上這句話,尤其是面對隆巴頓的時候。
他的爸爸媽媽被一群瘋子折磨瘋了(好巧不巧,打頭的還是我的姑媽貝拉特裡克斯),納威從小就和他的奶奶相依為命。
到了學校,他的處境卻并沒有好轉,德拉科那個混蛋看他好欺負,就經常捉弄他。有時他會和我對視上,小哭包一樣的男孩噙着滿眼的淚水,巴巴地望着我,無聲地渴求我能幫幫他。
隻是很可惜,我隻是一個冷漠的看客。
默認暴行的滋生,認同不對等的合法。某種意義上來說,我也是一個殘忍的施暴者。
隻是有一天我心情不好,就是看不慣德拉科那副唯我獨尊的德行,隆巴頓便成為了我和他吵架的契機。梅林在上,我當時真的不是為那個可憐的男孩考慮。
但隆巴頓很感激,他還是噙着滿眼的淚,他說:
“布萊克,你人真好。”
換作别人,我隻覺得他在陰陽我,可是看着隆巴頓真誠的眼,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我…放心吧,馬爾福以後不會找你麻煩了。”我狼狽地落荒而逃。
隆巴頓滿門忠烈,而布萊克滿手血腥。
他的痛苦,一大半都來自我的親人,關于他父母的悲劇,還有他的處境。
卑劣在陽光下滿目狼籍。
-
“納威隆巴頓!”
一個看起來很兇的老太太拿着拐杖敲了敲隆巴頓的頭,看到他懷裡的大船,老太太更生氣了,“你怎麼敢,你怎麼敢不聽我的話,花這麼多錢買這個破爛玩意兒?”
“這不是破爛兒,這是“勇者之路””隆巴頓嗫嚅着說。
老太太氣得舉起拐杖就要打他。
“隆巴頓夫人,我是納威隆巴頓的同學,這是我送給他的禮物,而且他很喜歡它。”我覺得有些無語,怪不得隆巴頓是這副畏手畏腳的性格,我好像找到原因了。
老夫人盯着我看了會兒,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從一個老人家眼裡看出這麼多情緒,傷心、抵觸、憎惡、絕望,好像她面對的,是一個經年的敵人。
難不成她也看預言家日報?但是我如何不堪又跟她有什麼關系呢?
老夫人給我生硬地說了句謝謝後就強制要求隆巴頓把禮物還給我,但他倔強地抱着大船就是不撒手。
最後還是我說這是我欠隆巴頓的一個人情他奶奶才算罷休的,她扯着納威的耳朵不知道在教育他什麼,我突然意識到了,她一定是在教育隆巴頓不要和我這種不好的人來往了。
我應該早意識到自己不招人待見的。
過了一會隆巴頓又跑了回來,他什麼都沒說,把一封信塞到了我手上掉頭就跑。
我拉住了他。
“你奶奶——你們剛剛是不是在說我什麼啊?”
“是呀。”隆巴頓使勁點了點頭。
果真如此。
“奶奶說,布萊克小姐是個好孩子,讓我多向你學習學習!她還說預言家日報不能信,他們淨會給人潑髒水,讓我在學校裡多幫幫你。”
“奶奶也太不了解我了,你這麼厲害,我這麼笨,我怎麼會幫到你呢…”
-
回到賓館,我拆開了那封信。
裡面層層包裹着的是一個吊墜,信上是隆巴頓一筆一劃的字:
“這是我媽媽在我剛出生的那年給我求的平安吊墜,很靈的!媽媽給我請了十二個,但是都被我不小心弄丢了,現在還剩兩個,我留一個,給你一個,希望你也平安、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