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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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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了蓮子和紅棗,冰着吃去暑。”她語氣溫柔,不多話。

周子恒喝了一口,點頭:“真不錯,比我姐……哎,比你媽以前做得好吃。”

陳夏低頭,舀了一口送進嘴裡,沒說話。

吃完後,周子恒起身:“我帶夏夏出去轉轉,買點東西。”

“好。”阮枝起身送他們到門口,又叮囑了陳夏兩句路上注意安全。

門關上後,屋内重新歸于寂靜,銀耳湯的甜香尚未散去。

*

外面陽光正好,行人不多,街邊商鋪裡飄出陣陣冷氣。

周子恒和陳夏并肩走在步行街上,手裡提着幾袋新買的衣服。牛皮紙袋在陽光下泛着光,被風吹得輕微擺動,像一場被拉長的沉默。

“她……我覺得挺不錯的。”周子恒忽然開口,像是随口一說,又像是醞釀良久。

陳夏沒說話。

“其實她比你媽媽性子好太多了。”他頓了頓,像是歉意也像是釋然,“你媽是我姐,我當然心疼她。可她太……太擰巴了。做什麼都像要跟命過不去。你現在大了,應該能明白,她不是個适合帶孩子的人。”

陳夏仍舊沒回應。

她當然知道。她知道得太清楚了。

陳夏的母親周子晗和父親是在工作中認識的,那時候母親還算風風光光,有工作,有抱負,也有一張漂亮倔強的臉。

可後來,她生下自己之後,身體垮了,工作丢了,屋子像個圍城,困住她所有的夢想與力氣。

她開始越來越沉默,眼神時常空洞,情緒反複無常。

醫生說是産後抑郁,可在陳建川眼裡,那不過是“矯情”。

家裡總是很安靜,安靜得隻剩下母親的呼吸和陽台上那盆綠蘿的沙沙響動。

父親常年出差,電話也少,她像是在孤島上長大,而母親,則是那個島上逐漸溺水的人。

那天,母親又一次穿上了那件白裙子,對她說:“我們走吧。”

她牽着她的手,站在陽台前。

那一年,陳夏隻有十歲。

她隻是個孩子,什麼都不懂,但是她害怕那個時候的媽媽,于是掙脫開媽媽的手,抱着那盆綠蘿蹲在牆角。

周子晗看了陳夏一眼,眼淚流了下來,卻沒有說話。

然後——就跳下去了。

十五層樓,不見人形,隻剩一片血色。十歲的陳夏抱着綠蘿,一步步走到陽台前,從上往下看,媽媽已經變成了一灘血色的霧。

那也是第一次,陳夏第一次面對死這個字眼。從那之後,誰再說“媽媽”這個詞,陳夏都想吐。

“我不是讓你忘了你媽。”周子恒的聲音溫和下來,像是在試圖引導她靠岸,“但我覺得,阮枝是真的對你好。不是為了你爸,也不是為了裝樣子。她就是把你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你能看出來的,對吧?”

陳夏終于擡頭看他,唇線緊繃,眼裡卻出奇地平靜:“我知道。”

她當然知道。

阮枝溫和有分寸,做飯時會放輕腳步,夜裡從不在門口打擾她。

她從不說“我是為你好”,也不假裝親昵地扮演“媽”。

她隻是靜靜地、穩穩地存在着,在這個家裡,像一盞總開着的小燈,什麼都不說,卻一直亮着。

陳夏甚至在想,如果不是因為自己是陳建川的女兒,如果不是因為命運捆綁,她可能不會有機會喜歡阮枝,喜歡到無法自拔。

“那就好。”周子恒笑着點頭,像是終于松了口氣。

可下一秒,陳夏低頭咬了一口冰淇淋,聲音卻冷冷淡淡地飄出:“可我不想她做我媽。”

她沒喊,也沒哭鬧,隻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像一道割破陽光的風聲,利落而鋒利。

周子恒愣了下,旋即笑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小孩子嘛,鬧點脾氣正常。”

他沒把這話放在心上,以為陳夏隻是心裡還沒翻篇,或者青春期的抵觸作祟。

可隻有陳夏知道,那不是脾氣,是意志。

她不是不喜歡阮枝,恰恰相反——她喜歡她,甚至依賴她。

阮枝給她從未擁有過的甯靜,給予她一份遲來的庇護。可越是這樣,她越不願承認她是“母親”。

不是不夠格。

而是太重要了。

“母親”這個詞,在她記憶裡早已變成一道高牆,血色塗抹其上,鋒利、悲傷、無法替代。

陳夏不能,也不敢讓别人踩着那道牆走進來。

她害怕一旦接受阮枝成為“母親”,那個曾在冬夜跳樓、留下血迹和噩夢的女人就真的、徹底地、永遠地消失了。

陳夏願意阮枝做她生活的一部分,甚至是她的港灣,但那絕不是“母親”的位置。

那個位置上,早已站着那個曾穿着白裙、對她說“我們走吧”、卻最終獨自躍下高樓的女人。

她是瘋子,是失敗者,是犧牲品——

但她是她媽媽。

是唯一的。

就算她早就死了,就算她死得一點也不體面。

陳夏不想阮枝做她的媽媽。

她隻想阮枝永遠留在她身邊,像現在這樣,做個安靜、溫柔的“阮枝”。

不是母親,不是替代,更不是重塑記憶裡那個血色背影的影子。

而是共存。

陳夏害怕“母親”這個詞。

那是個危險的稱謂,是一層明亮而冰冷的殼,把人困在裡面,叫她犧牲、叫她成全、叫她不許脆弱。

母親,是婚姻的犧牲品,是那個為丈夫生兒育女、失去工作與姓名的女人,是一個不斷從自己骨血裡摳出營養與精神、喂養他人的“孩子的媽”。

是世俗口中高高架起、供人仰望的“偉大角色”,可陳夏見過那高台倒塌的樣子——她的母親站在上面,最後是從十五樓一躍而下。

陳夏不要那樣的“偉大”。

她不希望阮枝也被困在那個空洞卻沉重的位置上,成為什麼“誰的媽”“誰的老婆”。

那太沉重了,會壓垮一個人真正的名字。

她希望阮枝永遠是阮枝,不是别人的附屬,不是角色,不是社會模闆中的賢惠與溫良。

阮枝隻是她自己。

一個在廚房裡煮粥時會低聲哼歌的女人,一個會在她深夜沒睡時遞來溫水卻不問理由的人,一個眼神溫和、步伐穩重、連拒絕人都帶着分寸和誠意的普通女人。

陳夏不要阮枝成為母親。

她隻想她成為“阮枝”。

獨屬于她陳夏一個人的,阮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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