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燈光昏黃,像是被酒氣和溫度慢慢蒸騰出一層柔霧。
她們坐在沙發上,紅酒倒進玻璃杯,顔色深得像一滴夜色融化其中,輕輕晃動時,泛出細碎的光。
窗外風聲細碎,偶爾有樹影晃動投在地毯上,像某種未明的情緒悄悄暈染開來。
空氣中漸漸彌漫起淡淡的酒香,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隐隐靠近的情緒。
阮枝本不嗜酒,陳夏更是頭一回在她面前喝得這般放肆。
兩人窩在沙發上,客廳燈光昏黃,酒的香氣與夜色交織,空氣中彌漫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躁動。
“你眼角紅紅的。”陳夏靠得近了些,手指輕輕碰了碰她的臉,“是不是又哭了?”
“哪有……”阮枝聲音發啞,低頭躲開她的手。
“阮枝,你喜歡我嗎?”陳夏又問,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阮枝手指微頓,杯中的酒泛起輕輕一圈漾,她沒有立刻作聲。
客廳很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遠處車輛駛過的聲音。
陳夏沒等到回答,又問了一遍,眼神認真得像個等待判決的孩子:
“你喜歡我嗎?”
阮枝慢慢擡起頭,目光落在她臉上,神色依舊平靜,但眼底卻像藏着一小片動蕩的湖面。
“喜歡。”
她沒否認。
陳夏心口一跳,像是被這兩個字砸了一下,明明是自己主動問的,聽見後卻一下子沒了底氣。
“那、那是什麼樣的喜歡?”她追問,聲音更低了些。
阮枝垂眸,輕輕轉着杯子,沉默片刻後才道:“像媽媽對孩子的喜歡,也像對朋友的喜歡。”
陳夏卻似乎對這個回答不太滿意,嘴巴嘟起來。
阮枝擡起頭的一瞬間,陳夏忽然湊了過來。她的呼吸帶着酒意,眼神微醺,唇幾乎要壓上來。
也許是酒意上頭,阮枝并未躲開。
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隻剩最後一厘米,暧昧像被繃緊的細線,随時可能崩斷——
“砰——!”
門被人一腳踹開。
“我他媽成全你們啊!”
一聲怒吼如雷霆炸響。
陳建川穿着筆挺的西裝,手中拎着還沒放下的行李箱,臉色比夜色還黑。
開門時,他怔了幾秒,仿佛被什麼抽了一鞭,眼睜睜看着沙發上那一幕,臉色迅速由鐵青轉為漲紅,怒火在眼底翻騰燃燒,一腳踹開了房門。
他沒想到因為公司行程一時取消,竟能被他撞見這檔子事!
“陳夏!”
他沖過去,一把将陳夏從阮枝身邊扯了起來。
“你瘋了是不是?!那是你‘媽’!”
一記耳光毫無預兆地落下——
“啪!”
陳夏的臉被打偏,巨大的力道使她的嘴角滲出血,眼裡瞬間浮上驚愕。
她還來不及說話,陳建川已經掏出皮帶,轉向了還沒站起來的阮枝,臉上的憤怒已經扭曲得不成人樣。
“你個賤貨!”他咬牙切齒,聲音發顫,“不是說好了不會再和女人攪和了嗎?!你他媽盯上的是我陳建川的女兒?!你這東西……你配嗎?!”
皮帶揚起。
“别打她!!”陳夏尖叫一聲沖過來,卻被他狠狠甩開。
皮帶狠狠落下,抽在阮枝的肩頭,她悶哼一聲,踉跄着差點跌倒。
陳夏眼睛瞬間紅了。
她撲進廚房,雙手發抖地抽出刀架上的那把菜刀。
再出現時,她擋在阮枝面前,雙手緊緊握住刀柄,聲音冷得像冰渣子。
“爸,你不準再打她。”
陳建川一時怔住。
“你瘋了?你拿刀對着你親爹?!”他怒吼,“你是不是還姓陳?!”
陳夏低低笑了一聲,那笑卻冷得讓人發毛。
“你從什麼時候當我是你女兒了?”她的聲音顫着,卻極清晰,“從我媽死了以後,你就沒再回來幾次。你丢給我幾張銀行卡、幾個老師,就算盡了責任了?”
“你給我滾開!”
“我不滾!”陳夏紅着眼睛大吼,“她比你更像家人!比你給了我更多的愛!”
“你除了忙事業,還做過什麼?”她的聲音一寸一寸将他逼入絕境,“是她,記得我生理期第一天會疼,是她給我留夜燈,是她夾我愛吃的雞翅給我。是她在我媽墓前燒紙,說會好好照顧我。”
“你呢?你給了我什麼?!”
空氣像被凍結。
那一刻,陳建川仿佛被這些話擊潰了什麼。
他扔下皮帶,眼神空洞,像一夜老了十歲,整個人仿佛被人抽空了力氣,臉上的怒火逐漸被疲倦和落敗替代。
陳建川沉默了許久,最終聲音幹澀地開口:“阮枝,明天你從我家滾蛋。”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陳夏:“還有你,等你開學,立刻從這個家滾出去。”
空氣仿佛凝固了。
阮枝低着頭,淚水早已打濕了衣襟。
陳夏卻沒有哭,她隻是緩緩放下菜刀,站在那兒,眼神冷靜得像冰。
那一夜之後,一切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