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哥哥對花也很有興趣?事到如今,江清歡也不太想了解。
她喜歡上一個事物,就會潛移默化的滲透到日常裡,讓那東西逐漸轉變為自己所喜歡的樣子。
距離上一次來看哥哥應該是清明節的時候了,那确實間隔了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
工作以後的休憩遠不如大學生活時那麼充裕,江清歡得擠出時間才能享受點空餘的假期。
墓園自從搬遷了後,這裡就顯得越來越破敗。偶爾會看到零星的幾塊石碑斜斜的聳立,上面的文字早已被風化侵蝕看不太清晰,得要湊近才能依稀辨認出幾個模糊的輪廓。
荒草覆蓋,寸草叢生,江清歡站在其中,甚至都可以聽見昆蟲在草叢裡飛舞,而時不時響起的細微聲響。
一路走過,隻能看到那些陳舊的石像半倚在碑旁,表面上的細小裂痕更是數不勝數。
這裡的樹木倒是保存的很好,遒勁而挺立。即便是枝幹扭曲,上面冒出的蔥郁綠葉還是給了江清歡良好的遐想。
風卷起,吹散了樹葉,也将她吹到了哥哥的墓前。
哥哥的墓在單獨一塊地方,周圍隻有一棵高大的江清歡認不出品種的樹木。
墓碑幹淨,并沒有周圍墓地那麼慘敗。江清歡走近細看,才發現清明節放在這裡的花,甚至還是鮮豔如初的模樣,插在了她送的那個精緻的小瓷瓶裡。
她感覺有些疑惑,擡頭望着那參天大樹,被風吹落下的樹葉,巧妙地飄往了各處,卻又唯獨避開了哥哥的墓。
不管是鮮花亦或者是墓的整潔程度,江清歡都懷疑有種特意為了見她而将這裡打掃一番的效果。
鮮花的保質期不可能這麼長,她也記得之前清明節過來所獻的花束品種。而今,花朵嬌豔欲滴,她盯着那随風搖曳的花朵,又忍不住後退幾步。
舊的墓園現在沒有人值班,所以給了江清歡充足的時間。
墓碑上哥哥的畫像很小,是與遺像相同的照片。除此之外,在他的墓前江清歡都會定期放一些哥哥喜歡的東西。
她上高中那段時間,如果是壓力大了或者實在是精神緊繃,她就會來到哥哥的墓地上。
死去的哥哥是個很好的傾聽者,會耐心的将她所說出的話全部吞進了肚中。
現在亦是。
她打開了準備燒給哥哥的那兩大袋子東西後,一件一件查看起來。
最新款的西裝中式的四合院别墅陪伴的紙紮小狗小雞等等等等。打火折子咬上黃紙的那刹那,江清歡盯着竄動的火苗,連着自己近來的所有念想一并丢進了那堆疊的祭品裡。
火吞噬了祭品,獨有的香料味道淡淡。灰煙抱着紙灰袅袅升起,江清歡有聽林姨說過,這樣的結果就是底下的人收取了這些祭品。
紙紮的祭品竄起的火苗很大,江清歡抹了抹被火灼燒過的酸澀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又哭了。
大風刮過,樹葉嘩嘩作響,也吹動着花瓶裡的那幾株花。
江清歡今天帶來了新的花束,她本想将這裡全部煥新一番。可是當她看到花朵上面的剔透露珠時,又開始猶豫自己的想法。
火舌吞噬了所有的祭品,灰蒙蒙的煙霧裡,眼角的餘光令她瞟到了角落裡似乎站着一個人。
沒有任何聲音的提醒,更沒有腳步的湊近,江清歡能看到那抹形似人的柱體高聳扭曲,柱體的邊緣并不規則,更像是某種柔軟的波浪形。
那根本稱不上是“人”,扭曲抽條到像是垂下枝丫的柳樹。江清歡心下一驚,她瞬間收回了自己的視線。
煙霧大片大片的開始散去,她開始懷疑剛剛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可當眼眸再次對視上那棵矗立在墓旁的古樹時,江清歡猛地發現,死去多年的哥哥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哥哥的面色就和這袅袅煙霧一樣黑白,他就那樣靜靜地站立在古樹邊緣,含笑望向了江清歡。
哥哥死而複生了。不對,哥哥本來就不是人。
比起江清歡記憶中的哥哥,面前的哥哥很高很瘦很慘白。祂的高度幾乎與旁邊的古樹不相上下,甚至隐隐還要高出個幾分。面色慘白眼眸是江清歡一如既往喜歡的清澈,可祂的身體卻全部是漆黑的。
通體漆黑又随着江清歡的視線而冒出了幾個小小的漩渦,這會讓她想起深邃的黑洞。可又突然意識到,出現在面前的哥哥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
江清歡的眼眸裡第一次出現了迷茫,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驚喜嗎還是傷心亦或者是想要吃掉?江清歡的腦海裡冒出了一個又一個想要執行的詞語,她緊盯着前方看不出四肢變化的哥哥,卻又在下一秒落入了一枚溫柔的擁抱。
映入眼簾的是那套燒給哥哥的西裝衣服,淺灰色的材質現在被臉枕着才發現非常舒服。江清歡貪婪地汲取着哥哥身上所有的氣息後,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哥哥現在是真的擁有了實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