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驟然撕裂上方的黑暗!
光暈邊緣,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龐赫然闖入視線。
那人側卧在書架頂端的狹窄空間裡,身形頗為高大,一條長腿甚至懸空垂落下來。玄色織金的錦袍有些淩亂地鋪在積塵的架闆上。
他顯然剛從深睡中被驚醒,眼皮沉重地掀開一道縫隙,露出一線迷蒙的眸光。
大約是驟然被光線刺到,他下意識地蹙了蹙眉峰,鼻息間噴出一股濃烈得幾乎化為實質的酒氣,在冰冷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四目猝然相對。
賈葳驚得屏住了呼吸,僵在原地。
書架頂端那人,也茫然地睜大了眼。
那雙眼睛裡先是空茫一片,如同蒙着濃霧,但很快,那霧氣深處竟奇異般地燃起一絲熾熱的光亮,如同暗夜中驟然點起的火種。
水沚隻覺得頭痛欲裂,像有無數小錘在腦子裡敲打。
昨晚那号稱“千金難買一醉”的“千金醉”後勁實在霸道,此刻身體沉重得如同灌了鉛,連動一下手指都費力。
他最後的記憶停留在翻過國子監那不算太高的院牆,想尋個絕對清淨、無人敢擾的地方徹底醉死過去,然後……似乎是這藏書閣頂?書架?管他呢。
視野裡一片昏蒙,隻有下方一點微弱的光亮。
光暈裡,影影綽綽站着一個人影,身形清瘦,裹着雪白的鬥篷,一張臉在昏暗搖曳的光線下,竟有種驚心動魄、不似凡俗的……美?
水沚混沌的大腦艱難地轉動着,眼皮沉重得幾乎黏在一起。
是夢吧?
定是那該死的“千金醉”還在作祟,竟讓他做了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夢?夢中竟有如此絕世佳人?
呵,難怪叫“千金醉”,古人誠不我欺,這一醉,值了!
酒氣混雜着荒謬的念頭在腦中翻騰,水沚的嘴角無意識地向上一扯,露出一抹近乎邪氣的、帶着十足醉意與放肆的弧度。
管他什麼太子試探、太上皇威壓、皇帝猜忌……在夢裡,他是主宰!
眼前這美人,也合該是他的!
念頭一起,身體先于意識動了。
他本就輕功卓絕,此刻雖醉得厲害,本能還在。
足尖在書架頂端邊緣一點,整個人便如同沒有重量般,輕飄飄地向下落去。
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模糊的殘影,帶着濃烈的酒氣和一種不容抗拒的強勢,精準地落向那個提燈的身影。
賈葳瞳孔驟縮,隻覺頭頂黑影如巨鳥般壓下。
他甚至來不及後退一步,一股帶着濃郁酒氣和男性體溫的氣息已撲面将他籠罩。
來人動作快得不可思議,落地竟悄無聲息,如同鬼魅。一隻滾燙的手掌已霸道地攬上了他的腰,将他猛地往懷中一帶。
“哐當”一聲,羊角風等脫手飛出,砸在不遠處的書架上,燈罩碎裂,燈火瞬間熄滅。
最後一點光源消失,整個角落徹底陷入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賈葳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沖上頭頂,又瞬間凍結。
他本能地掙紮,但對方的臂膀如鐵箍般紋絲不動。另一隻手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已閃電般拂向他臉上遮蔽風寒的口罩。
冰冷的空氣驟然接觸到面頰。賈葳隻覺下巴被那隻滾燙的手捏住,輕輕向上一擡。
下一秒,帶着濃烈酒氣的陰影便徹底覆了下來。
微涼而霸道的唇瓣,毫無預兆地壓在了他的唇上。
“唔——?”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賈葳腦中一片空白,感官被這突如其來的侵犯徹底沖擊得支離破碎。
唇上陌生的觸感,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酒氣,還有那滾燙的、帶着絕對掌控意味的男性氣息,将他牢牢釘在原地,連掙紮都忘了。
那人的唇在他唇上停頓了一瞬,似乎在品嘗什麼稀世珍馐,随即,竟得寸進尺地試圖撬開他的齒關。
“卧槽?!!!!”賈葳渾身劇震,被這更深一步的亵渎徹底激醒。
這是人吧?
還是個男人!
等等!這是個男人!!!!老子兩輩子的初吻,竟然被一個男人給拿走了!
一股極緻的羞憤伴随着被冒犯的暴怒,如同火山岩漿般在他胸中轟然炸開,肺腑間因酒氣刺激而泛起的不适瞬間被這股怒火壓倒!
“啪——!”
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在死寂的藏書閣二樓驟然爆開,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這一記耳光,結結實實,狠辣無比。
這記耳光又狠又準,結結實實扇在水沚的左頰。
火辣辣的劇痛如同燒紅的烙鐵,瞬間燙穿了他混沌的酒意和荒謬的夢境。
水沚被打得臉猛地一偏,鉗制着賈葳的手臂也下意識地松開了幾分。
黑暗中,水沚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臉頰,渙散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哪裡來的登徒子,”賈葳一拳轟了過去,“竟然敢占你爹我的便宜!”
那點殘存的醉意和夢境泡影,在左眼框這毫不留情的劇痛下,如同被冰水澆頭,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
不是夢!
水沚一把握住迎面揮過來的拳頭,這如玉的觸感,這真實的疼痛,這……眼前黑暗中隐約可見的輪廓,都是真的!
他眨了眨眼,借着從遠處高處小窗透進來的、極其微弱的天光,終于看清了咫尺之距的這張臉。
蒼□□緻得如同最上等的薄胎白瓷,因劇烈的憤怒和羞恥而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驚心動魄的绯紅。
“給老子放開!”另一隻拳頭再次襲來。
水沚輕松抓住,對上了賈葳的眼睛。
“你眼睛好美。”水沚不假思索道。
那雙眼睛即使在如此昏暗的光線下也亮得驚人。
“嘴巴也好甜。”水沚回味了一下剛才的味道,繼續評價,“我可以再親一次嗎?”
賈葳:???
賈葳:!!!
“親你媽個頭!放開我!”賈葳雙手用力想要掙脫,但因為情緒激動,惹得胸腔爆出一陣陣哨音。
水沚看着面前的人,唇色淡粉,此刻卻因剛才的粗暴侵犯和主人的極度憤怒而微微紅腫,抿成一條倔強而鋒利的直線。
這張臉,連同這雙燃燒着怒火的眼睛,如同一道驚雷,狠狠劈在水沚的心上,劈開了所有僞裝,露出了裡面最原始的、被壓抑已久的、帶着毀滅欲的驚豔與掠奪本能。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合着被冒犯的暴怒和被強烈吸引的邪火,“騰”地一下在他心底燒了起來,比那“千金醉”還要灼熱百倍。
“呵……”水沚喉間溢出一聲低沉而沙啞的、帶着濃濃危險氣息的輕笑。
他舔了舔被扇得發麻的嘴角,舌尖嘗到了一絲腥甜的血腥味。
這點血腥味非但沒有讓他清醒收斂,反而像是一點火星濺入了滾油,瞬間點燃了他骨子裡的惡劣與偏激。
那點僞裝了多年的溫雅假面徹底撕裂,露出内裡陰鸷瘋狂的本相。
他非但沒有放開,反而猛地再次逼近。
一隻手如同鐵鉗般瞬間扣住賈葳,另一隻手則帶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托住了他的後頸。
“打了人就想跑?”
水沚的聲音壓得極低,帶着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嘶啞和熾熱的氣息,盡數噴在賈葳的耳廓和頸側,“這便宜……”他盯着那雙近在咫尺的、燃燒着怒火的美目,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殘忍的、興奮的弧度,“……我還沒占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