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的他來做什麼?”李靖瀾有幾分不耐,他來定然沒好事,平白擾她清夢。
“顧侯爺說,聖上讓他來公主府請罪,求公主原諒。”
李靖瀾頓時來了興緻,她倒忘了這事,前幾日歲喜在她跟前提過。“玉婵姑姑,為本宮更衣,咱們去瞧瞧顧小侯爺帶了幾分誠意來。”既是一早前來,那必是半分誠意也無。偏巧她這幾日無聊的緊,送上門的樂子不看白不看。
柳嬷嬷将顧圻安安置在花園的小亭之中,茶水點心招待着。等李靖瀾錦衣華服出了寝殿,已過了半個時辰。
李靖瀾帶了玉婵、歲喜、柳嬷嬷和朱管事一同去見顧圻安,等遠遠瞧見了顧圻安主仆三人的身影,她便刻意放緩了步子。
顧圻安在亭中坐得穩當,見她已至近前,并沒有要先同她說話的意思。
李靖瀾走入亭中在他對面的凳上坐下,卻見桌上備的茶水點心絲毫未用。
“不知顧小侯爺此來何為?”
顧圻安雙眼微眯,随即勾起一抹燦然笑意:“自是謹遵聖旨,來向公主請罪。喬一,孟九,把禮物呈上。”他身後的兩名護衛将禮物置于桌上。
“不知公主喜好何物,便帶了些珠玉首飾、胭脂水粉。”
“呵,”李靖瀾輕笑,“侯爺有心了。柳嬷嬷,将陛下賜的錦緞給侯爺包上幾匹,算作我們公主府的回禮。”
“是。”
“禮物本宮收下了,不知侯爺要如何請罪?”
顧圻安臉上一僵,攥緊了拳頭,又緩緩松開:“公主要如何?”
“并非本宮要如何,陛下既讓侯爺‘負荊請罪’,那該有的東西還是要有。我公主府人多眼雜,保不齊哪個傳到陛下那,給侯爺安上個‘抗旨不遵’便不好了。”
顧圻安嘴角有些抽搐,緊盯着李靖瀾的神色,咬牙松了口:“好,那便遵着公主的意思,本侯尋了荊條再來請罪,今日便不打擾了。”他起身欲走。
“哎對了,書中有載那廉頗将軍乃是赤身負荊,侯爺誠意請罪,府中又無外人,本宮便也無畏那男女之别,多召些府中之人見證便是。”
顧圻安眸中墨色深沉,指節攥得泛了白,終是一言未回甩袖而去。
李靖瀾暗笑,對着他的背影又補了一句:“本宮夜裡睡不安穩,侯爺明日午時再來吧。”她聽到顧圻安冷哼了一聲,嘴角笑意再難收住。
主仆三人身影漸遠,柳嬷嬷面露難色:“公主,平昭侯性子未定又是皇上看重之人,公主的病才好便又與他結了仇,這……”
“嬷嬷寬心,既是陛下讓他來請罪,他定會照辦。他将本宮推入湖中害得本宮病了這許久,本宮自然要在他身上出口惡氣。”李靖瀾起身,“本宮乏了,嬷嬷和朱管事先退下吧,本宮也回了。”
日頭不盛,早間的風帶着些許寒涼,拂了李靖瀾一身冷冽。回到寝殿玉婵忙為她褪下了外風,披上烘熱的棉裘。
見玉婵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李靖瀾問道:“玉婵姑姑也有疑?”
“公主為何要刻意刁難平昭侯?”
“刁難?”李靖瀾輕笑,“不過是按着我那皇叔的意思,做給他看罷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要帶上朱管事。”
“他若有心懲戒,大可對顧圻安與李瑾柔一視同仁。可他明知顧圻安與我不合,卻讓他上門請罪,不過是想加深我與他的仇怨罷了。說起來,他如今的心腹大患,也隻有顧圻安背後的顧家和我。他怕顧家與我搭上關系,所以樂見我與顧圻安水火不容,我們關系越差,他的龍椅坐的越是安心。”
“人啊,一面忌憚着一面懷念着,我倒真的好奇他每次見到我究竟會如何想。因為我是我父皇的女兒,又因為我是我母後的女兒,想殺我卻又留着我,還得裝着關心我疼愛我,來維護着他的‘仁德’之名。可見這皇帝也不是那麼好做。”
玉婵一瞬不瞬地盯着李靖瀾,想從她身上看出些别的東西。
“玉婵姑姑為何這般看着我。”
玉婵遲疑着,“隻是覺得公主一夜之間似乎經曆了許多事,那日,公主從承乾宮回來像是變了個人,像是……還有您對歲喜的态度,從前您總覺得他靠不住,可您後來卻會望着他流淚。”這些疑問她在心裡裝了許久,隐隐有種感覺卻一直未能問出口。
“是啊,是變了個人。”從地獄爬回來的人,早已不是原來的模樣。歲喜啊,前世她被囚,歲喜為了冬日裡的幾塊炭火,佯做背叛去讨好監視他們的太監總管,受盡了屈辱,最後卻被他們當做玩物活活凍死在了重華宮的荷花池中。
李衡、蕭清婉、高适……因為那場宮變慘死的每一個人,每一筆賬她都要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