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瀾将矮櫃推開一道細縫,屏息凝神地注視着外間的動靜。
來人身形是個男子,進入屋中之後便翻箱倒櫃,與她的操作如出一轍。
李靖瀾暗自嘀咕:這深更半夜,是誰與她一般,來兵部尚書的書房尋物?
她在櫃中蜷縮多時,腿腳已然發麻,那人卻仍未發現暗格機關所在。
眼見他要摸到了暗門,屋外卻突然傳來了腳步聲。
李靖瀾正欲合攏櫃門,一隻修長的手卻搶先探入。那黑衣人見櫃中有人,先是一怔,繼而便要關門。然而門外燈火已至,退路全無。情急之下,他隻得閃身擠入櫃中。
櫃子很小,兩人瑟縮着,手腳都無法伸展開。櫃外開門聲響,兩人如被施了定身咒,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音。
狹小的空間裡,兩人肌膚相貼,呼吸交錯。李靖瀾鼻尖掠過一絲刺鼻的脂粉香,這味道似曾相識。而對方也嗅到了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藥草氣息。
外面的翻找聲并未持續太久,腳步聲漸行漸遠。二人卻仍不敢大意,直至确認危險已過,才同時推開櫃門。
出來後覺得天地都寬闊了許多,兩人在黑暗中靜默着對峙。
此處并非安全之地,李靖瀾不欲久留,率先開門閃身而出。那人如影随形,見她上了屋頂便也跟着,她幾次翻飛竟未能甩脫。她自以為是的輕功,今夜竟遇到對手,而她卻不知此人是敵是友。
已近子時,長街空寂無人。
李靖瀾停了下來,轉身面向跟着她的黑衣人。既然甩不掉,她便想試試這人身手和身份。幾年的通宵苦練,她自認應可全身而退。
軟劍出鞘,寒光乍現。對方不慌不忙,同樣抽出一柄軟劍相迎,擋下了她的攻擊。
淩厲的劍鋒相交之聲在此時格外刺耳,劍影交錯間,兩人已纏鬥數招,誰也未能占得上風,摘下對方的遮面巾。
遠處傳來三更的梆子聲,李靖瀾便歇了與這人繼續鬥下去的念頭。
李靖瀾虛晃一招,撤出戰鬥,縱身躍上屋頂,飛身往公主府相反的方向逃去。那人卻并未追擊,轉身沒入繁華街市。
李靖瀾繞行了數圈,确認無人尾随,方從密道返回了公主府。
玉婵見她早早歸來,面露訝色。她隻道乏了,便将人打發出去,自己上了床休息。
錦帳中,李靖瀾盯着床頂,輾轉難眠。
那人身上略微刺鼻的脂粉味她定是在哪裡聞到過,但是那人身量并不像是女人。那味道隻能是從女人身上沾染的。
她腦中突然閃過一個人——顧圻安。
她久居府中,便是接觸女子,也是高門閨女,不會用這種低劣的脂粉。而顧圻安日日流連花樓,沾染上這種味道并不奇怪。
若那黑衣人真是顧圻安,他跑去兵部尚書的府邸做什麼呢?
那賬本上記的内容,難道是送到榆關的軍需?顧元纓才離京不久,或許是她告知了顧圻安兵部送去的物資有問題,才讓他去查。
适才注意力都在那封信上,賬本并未細看,她決定改天再去一次,将那賬本看個明白。
天光微熹,李靖瀾尚在朦胧之際,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公主快醒醒,顧小侯爺闖進來了!”
李靖瀾還未完全清醒,裡屋的雕花木門便“砰”地一聲被踹開,随後便是雜亂的腳步聲伴随着下人們的驚呼:
“顧小侯爺,您不能進去!公主還未起身!”
“來人,快來人攔住他!”
“公主!”
……
嘈雜的聲音吵得李靖瀾頭疼,她蹙眉睜眼,隻見顧圻安殺氣騰騰地立在床前,一身酒氣混着脂粉香撲面而來。她下意識攥緊錦被,恍惚間以為仍在夢中。
“李李……靖瀾!”顧圻安醉眼朦胧地指着她,“本侯告訴你!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你你一個病秧子,竟也來嘲笑本侯!你給本侯送補腎藥,你是何居心!”
護衛們怕冒犯了李靖瀾,不敢入内室,隻有府中幾位仆婦在拉扯顧圻安。
“顧圻安,你發什麼瘋!”李靖瀾厲聲喝道,晨起的嗓音帶着幾分沙啞,“來人,把他給我轟出去!”任誰一大早被人吵醒也不會有個好脾氣。
“滾開!”顧圻安猛地甩肩,将那幾位嬷嬷掀翻在地。“本侯自己能走!你這屋子一股藥味,熏得本侯頭疼!”
李靖瀾冷笑:“你身上花街柳巷的脂粉味,又好到了哪去?”
此言一出,顧圻安身形微頓。不過這一時的恍神,劉管家已帶人進來制住了他。
“放開我!李靖瀾我告訴你!我與你勢不兩立!”顧圻安被人束縛着胳膊,隻能踢腿以示反抗。
李靖瀾沉聲吩咐道:“把顧小侯爺送回侯府去,今日之事不要外傳,本宮的名聲還要。顧家人才離京,就别拿這種事去煩宮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