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它呆在此處也有了點時間,如若不是秦不安還挂念它,半夜出來尋,屆時它連什麼時候凍死的也不知道了。
謝慕承認出了來人。
半個時辰前還是他咄咄逼人,不曾想才過了這點時間,二人便倒置起來,他反倒成了苟延殘喘之人。
真是可笑。
謝慕承低下頭,感受着體内四竄的冥火,難耐的發出低吼。
不過很快秦不安便将它抱了起來,那陣難捱的痛苦竟然被抑制下來。
秦不安外頭披了件氅衣,裡頭隻着了件裡衣。她心裡着急也不覺得冷。
他的頭被她放在胸口,那是最貼近心的位置。
清晰可見陣陣有力的跳動聲。
謝慕承知道,如果想要她死,隻要挖出她的心即可。
謝慕承虛弱的喘着氣,銳利的狐眼順着她胸前露出的一片白皙向上,掠過她細嫩的脖頸,可見清晰的血脈。或是輕輕劃過,或是用力一擰,就能叫她再也沒了動靜。
他當然明白該怎麼做,她活的實在是太久了。
......
秦不安推門而入,将它放在榻上,将裡邊的棉被拽了出來,一股腦裹在它身上,嘴裡嘀咕道:“你乖乖别動,我給你取湯婆子來。”
小狐狸很乖,果真閉着眼一動不動。
秦不安動作迅速,又拎了條毯子過來蓋在它身上。
娴熟中卻暴露出一點。
修士想要取暖,可不會單單用這些。相比于棉被暖爐,術法與法寶更為直接有效。
秦不安拿了巾帕坐在床中,連狐帶被的将它攬入懷中,用巾帕細心的替它擦着毛上沾染着的雪晶。
她的動作很是輕柔,生怕弄傷它似的,甚至要比它更珍惜它自己。
謝慕承身體一僵,随後又在她的輕撫下緩緩放松。
便讓她再占些便宜,待他恢複之後,一并算賬。
秦不安哪裡知道,自己不過是發發善心,可這狐狸卻一點都不領情,謀劃着要怎麼取她的性命。
就在秦不安替它擦爪子時,猛然發現它兩根爪子間居然有個細小的傷口,登時有些慌:“你怎麼受傷了,疼不疼?”
謝慕承看了眼手上的傷口,而後又擡眼看她,金瞳沉沉。
秦不安以為它是求安慰,心口一軟,連忙低下頭給它吹了吹:“别怕,我去給你找傷藥來。”
被她這突然的一吹,虎口處的傷口隐隐犯脹,又有些癢,實在難受。
謝慕承沒忍住動了動爪子,将有傷口的那一側貼在了枕頭上。
這一動作恰好被拿藥回來的秦不安看見,秦不安倒吸一口涼氣,又氣又惱的牽起它的爪子,順勢蹲在了床邊,與它恰好平視的位置。
秦不安皺着眉道:“你這樣會更疼的,不要亂動了。”
謝慕承試圖縮回爪子。
但秦不安沒松手,而是拔高音量,氣鼓鼓道:“你這樣待會兒傷口發炎了怎麼辦?”
見它仍不聽話,她又威脅道:“許是方才在外頭被凍傻了,這才不知疼,待會傻勁兒過了,有你疼的!”
為了早點拜托他,謝慕承沒再動,任由她操弄。
秦不安替他上了藥,便松開了他的爪子:“快去被窩裡躺着暖暖。”
謝慕承臉色驟然變黑。
他覺得秦不安實在無知,世上的九尾狐哪個是怕冷的?更何況他又不是妖,他是魔。
“怎麼了?”秦不安湊近他,像先前一樣替他順毛,“你該不會還在生氣我之前說的那些話吧?”
小狐狸下巴微擡。
秦不安瞬間會意:“所以你一氣之下跑了出去?”
一聲清脆的冷哼從小狐狸鼻腔中冒出。
他撇開臉,細長的狐狸眼卻留意着秦不安的神情。
秦不安端詳他一會兒,而後不确定的出聲問:“你是不是想讓我摸你?”
話音一落,小狐狸已經完全扭過頭去,一溜煙縮到床榻的最裡邊去,隻不過冬被沒有将他蓋完全,露出了九條蓬松的尾巴。
白色的尾巴像是成群的蒲葦,左右晃動,時不時向前拍打,但又很快縮回去,不經意間掃過秦不安的腿邊。
鬼使神差,看入迷的秦不安擡起手放在了他的其中一條尾巴上。也不知道是不是狐狸心裡想的,餘下八條尾巴蜂擁而上,迅速将她的手包裹其中,生怕她跑了似的,越纏越緊,更有甚者,從她指縫間穿過,仿若棉花的觸感,輕柔的像風。
秦不安微微勾唇,小聲道:你們狐狸也是傲嬌怪嗎?”
不,其實也是撒嬌怪。
但九條尾巴的想法并不是謝慕承的想法。
在感受到自己的尾巴争先恐後向秦不安而去,甚至黏在了她的手上。謝慕承便已經很生氣,恨鐵不成鋼的想要收回來,但它們就是有各自的想法,十分貪戀被人輕柔撫摸。
謝慕承:“......”
他忍得青筋暴起,明明心裡不願,但身體卻越發的靠近她。
秦不安的手落在他尾巴尖尖上邊,指尖滑過,順着他的尾骨一路而去,最後停在了尾巴的根部。
而這一下,是最緻命的敏感點。
令人頭皮發麻的顫栗迅速席卷全身。
謝慕承幾乎是下意識便蜷縮成一個團,難以忍受的弓起身子。
那令人煩惱,羞赧的戰栗又出現了,很快便蔓延至全身。
他隻覺得眼前昏花,目之所及之處轉了轉,一切都變得不現實。
秦不安發現那九條尾巴纏繞的力度越來越緊了。
不知過去多久,秦不安的順毛的動作停了下來。她實在有點累,手有點酸了。
小狐狸很快便察覺到她停下動作,頗有些不舍似的追了上來。分明它是背對着她的,但那九條尾巴就像長了眼睛似的,就往她身上貼過來。
秦不安默了默,然後戳戳它的背:“不鬧了,我要歇息了。”
小狐狸依舊埋在被子裡。
但秦不安知道它現在不開心。
它的九條尾巴像是丢了魂似的垂在半空,就連晃動的幅度也小了些,不再是那麼有生氣,而且正處彌留之際,輕輕的觸碰她。
秦不安覺得自己快瘋了。養寵物哪有不瘋的?她居然就憑一條尾巴,給它灌輸了人類的意思,卻揣度它的心思,甚至覺得它戀戀不舍。
......
秦不安決定該睡覺了,要不然真瘋了。
小狐狸等了半天,也沒等到自己的尾巴把那令人愉悅的觸感勾回來,且身後傳來淺淺的、平緩的呼吸聲。
謝慕承從冬被中出來,隻看到那人四仰八叉的躺在邊上,呼呼睡的正香。
他略有嫌棄的瞥了不争氣的尾巴一眼,尾巴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無語,頓時蔫了下來,努力躲起來不讓它看見。
謝慕承臉上還泛着淡淡的紅暈,方才實在舒爽的過頭了,尾巴的勁還沒有緩過來。
“謝、謝慕承!”
身側突然傳來秦不安害怕的驚呼聲,她一個撲騰,對着半空中并不存在的事物揮舞着手。
謝慕承微微歪頭,沉沉的盯着她半晌,忽然笑了出聲。
秦不安夢呓着驅趕他:“别殺我!我說,我都說,都說!”
謝慕承低下頭,利爪伸出方才她臉頰邊,仿佛随時都會劃破她的臉:“說?”
秦不安渾身一震,柳眉緊緊皺起,害怕的她哆哆嗦嗦:“我知道,你過來我告訴你。”
謝慕承挑眉,沒有多想便低頭附耳過去:“嗯?”
夢中的秦不安同樣夢到了謝慕承湊近她,然後一臉該死的邪笑睨着她,賞她般要她開口。
秦不安又咯咯笑起來:“騙你的,我知道你大爺。”
謝慕承:“......”他是瘋了,才會和一個睡着的人搭話。
*
翌日。
秦不安随秦定瀾下山,前往最近的鎮子上逛逛。
這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次下山,山下的世界對于她來說也不算太陌生。即使沒讀過幾本史書,也看過不少的仙俠劇。
不過當真正走到鎮子上時,秦不安還是被美的難以言喻。
延安鎮以凡人居多,但也有不少修士。平日裡生活起居都是以凡間生活無二。臨近新年,鎮上熱鬧非凡。
此次下山不止有她與秦定瀾,沈意歡與其他三名弟子也在其中。
經過昨晚那件事,秦不安越發不想與女主接觸。
盡管她再謹慎小心,但還是難以逃脫男女主的眼睛,惹不起,她難道還躲不起嗎?
更何況,離下一次仙魔大戰越來越近了。
女主現在才是築基,男主也才金丹,離他們最終要成之位,差十萬八千裡。
秦不安必須趕在之前,替他們謀劃出讓他們提早破鏡的辦法。
但憑借她對這本書的了解,秦不安已經知道該從哪裡入手。此處來到延安鎮,便是為了尋到一個叫‘鏡閣’的地方。
原著中有寫,鏡閣位于延安鎮黑暗之地,傳聞中有一位占蔔師,等待有機緣巧合之人出現,便現身為其占蔔一卦,若是卦象預良,便将來人引入鏡閣中,鏡閣之中無奇不有,天下所有至寶都被收入其中。
葉缺斷掉的靈骨,也就是沈意歡從鏡閣中帶出,替他接好的。
既然鏡閣中的寶物能重塑靈骨,想必也有助長修煉之法。
秦不安小算盤撥得響亮,但她忘記此處出行的一個難點。
那就是寸步不離跟着她的秦定瀾。
秦定瀾生怕她出什麼事,别說離開她兩步,就連眼神也不願意挪開一下。
待到客棧将行李放下,沈意歡便領着餘下三名弟子走了過來。
秦定瀾正在給秦不安畫符,看到沈意歡便颔首示意:“沈師妹,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