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心!
邱秋漆黑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忙不疊地跑到樓下。
跑到張書奉面前張口就問:“你們要去哪兒?”
張書奉躊躇一會兒,看他着急,道:“我們去聽講學。”不知道是不是邱秋的錯覺,他覺得張書奉不如昨日熱切,臉上帶着一絲冷意。
邱秋雙手握拳捏着衣擺揉搓:“我也想去可以嗎?”眼巴巴地看着張書奉,内裡什麼嘴臉都好好的掩藏起來。
張書奉明顯有些猶豫,顧左右而不言,有人偷偷向他搖搖頭。
邱秋悄悄瞪了那人一眼,看着張書奉小聲哀求道:“拜托拜托,我真的很想去,特别想學習新知識。”眼珠子黑亮,長睫毛眨巴眨巴,皮膚白皙瑩潤,像是多汁的桃子一樣。
張書奉心一軟,答應下來。
“那你們等等我。”
邱秋蹬蹬上樓,鑽進屋子裡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其他人面面相觑,都整理好開始等人。
“書奉,你答應讓他去幹什麼,我們又不熟。”
不等張書奉說話,另有人說:“你倒管得多,都是住一塊的,就當交朋友了,那小郎君年紀還小,至于這麼針對麼。”竟還是之前朝張書奉搖頭的那個人。
沒過多久,邱秋下來。
他去幹嘛了?
竟是換了一身衣服,紅色的絲綢衣服,行走間如同有水波流動,腰身被掐的極細,身側帶了兩隻玉佩,壓着衣擺,絡子行走間上下翻動。
頭上帶了一頂小金冠,最前面鑲了顆紅寶石,看起來意氣驕縱,但眉眼中流露出一絲怯意,又有些豔麗嬌憨。
不像是讀書人,也不像是什麼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倒像是什麼床上可狎昵的玩意兒,那些南風館弄新花樣,裡面的小倌,有的裝作清冷琴師,有的裝作驕縱少爺,但到了床上也都要老老實實伺候客人。
這個想法一出,他們就好像難以再以從前的目光看待邱秋
這中間有幾個出入過風月場合的,臉色有些不自然。
邱秋再和這群人相處,他們沒有更熱情,也沒有很冷淡,隻是沉默别扭地坐在他身邊。
他們租了一個很大的馬車,一行五六個人擠在一起搖搖晃晃地去了。
國子監是朝廷出資建立的,老遠就看見一個很獨特的建築,大而樸素,樸素卻不破舊,看起來便溢出來書香味。
邱秋從幾個人頭擠出一條小縫,露出半隻眼睛往外面看。
走到半路就走不通了,人非常多,不止是舉子,還有一些不識字的老百姓也壓着孩子過來聽。
這是難得一見的盛事,這種已經進閣拜相的人還願意出來開設講學,可以提一句仁師愛民了。
他們下車步行過去,真這最外面都是不識字沒讀過書的百姓,他們一行人穿的樸素,除了邱秋,一直往内圍去,一看就是今年下場的舉人。
邱秋聽到有百姓指着他們對自己的兒子道:“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半個字都學不會,讓你去王先生的私塾你也不去,以後就是個賣貨的命。”邊說邊用指頭戳孩子的腦門,小孩則是滿臉不服氣。
邱秋邊走,心裡油然生出一種驕矜,仿佛自己的身高驟然拔高許多,能高高地俯視底下這些百姓。
他們一路向内,在張書奉出示請帖後,由國子監的人帶了進去。
裡面人也相當多,有個極大的堂屋擺滿了桌椅,門窗均都大開,擺設一覽無餘。
但這還不夠,從那屋子外面到他正走的道上、花圃草地上、樹下石子路上全都放了像是蒲團一樣的墊子供學子落坐。
将每一寸空間利用到了極緻。
邱秋看呆了,原本是跟着張書奉的,後來不知不覺走到張書奉前面。
他提着衣服,左顧右盼又不忘往那間屋子走去。
“郎君留步。”一個穿着黑藍色衣服的人攔住他,看樣子也是國子監的人,他面白無須,聲音尖細,讓邱秋多看了一眼。
邱秋沒見過世面,第一次來京,他不知道面前這個男人就是太監。
那人道:“前面郎君不能進了,就在這裡挑一個位置坐下吧。”
回頭一看,隻有張書奉繼續往前走,其他人都停下來,找個地方坐下。張書奉雖然帶他們進來,但卻不能坐到裡面那個屋子裡,都滞留在外面。畢竟張書奉才是真的收到邀請的人。
邱秋抿唇,找了棵樹坐在樹下蒲團上。
蒲團不大,他豔紅的衣服都掉在外面石子上沾上一層薄灰,屁/股下面也隐約硌的很,他小臉皺着,嫌棄地拍掉灰塵,環顧四周,卻發現沒人發出疑問。
他想換位置,但再看去都已經坐滿了,他撅着嘴想跟人換,還沒說話就被人比了個噓的手勢。
咚——
悠長空幽的一聲鐘響,講學要開始了。
邱秋老老實實坐下,安靜下來,看起來像是一隻非常平靜懵懂的小獸。
但假象維持沒有多久,他又緩緩直起身,去看屋子裡坐的都是哪些人,比他好在哪裡。
他目前知道的就是解元張書奉在裡面,張書奉是第一名,他是最後一名。
差距很大嗎?
也不大啊,不就是中間差了幾個人,解元有什麼好得意的。
那屋子離得近容易被先生抓到有人睡覺呢,他才不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