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真讨厭,邱秋轉頭悄悄翻了個白眼,果然當敵人太過讨厭的時候,好漢也是可以不用“忍辱負重”的。
邱秋硬氣地沒有再找謝綏說話。
一個字都沒有!
馬車走到他客棧所在的那條街就停下了,邱秋跳下馬車,拜别後,就往客棧方向走去。
别誤會,他是向車夫拜别。
秋風漸起,吹起邱秋的衣服,讓他的衣擺在身後飒飒作響,就像凱旋的将軍,除了腳因為酸痛一瘸一拐。
客棧門口沒什麼人,隻有一輛樸素大馬車停在門口,正是張書奉雇的那輛。
好啊,原來他們早就回來了,邱秋怒發沖冠,顧不上凹出什麼英姿飒爽的姿勢,瘸拐着小跑過去,跟村子裡追人咬的大白鴨一模一樣。
“張書奉你給我出來。”邱秋蒙着頭往裡沖,像是氣暈了的小獸,一腦門撞在出來攔他的小二身上。
小二捂着他腦門退後一步:“邱郎君,您今天可不能進來了。”
“為什……”邱秋沒空問出自己不能進客棧的答案,因為不遠處張書奉聽見他聲音匆匆過來。邱秋沖上去仰着小臉質問:“張書奉你今天為什麼不等我?”
他以為自己兇得很,其實哭得微紅的眼睛和眼皮都一下子暴露在張書奉視野裡,連嘴巴都不滿地微微嘟着。
張書奉連忙解釋:“我以為你先走了,我們到約定的地方等你,結果沒發現你的身影,就以為你走了。”邱秋看起來委屈又狼狽,嗔怒地看着他,漂亮又招搖的紅衣現在都顯得黯淡了。
張書奉心裡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問:“那你今日是怎麼回來的?”
“我當然是……”邱秋眼珠子一轉,眉毛微蹙,眼尾可憐兮兮地下垂,但臉頰卻是氣鼓鼓的,“我當然是自己走回來的,你不知道路真的好遠。”張書奉,快愧疚吧!
張書奉果然如邱秋所料,眼中閃過一絲愧疚:“真是對不起。”
邱秋決定再次展現自己大度的品格,黑亮的眼睛滴溜一轉:“那你以後有什麼詩會宴會,一定要記得叫我,這樣我就原諒你了。”
“我叫邱秋,你記住了嗎?”
霸王條例,小二在旁邊都覺得張書奉根本沒必要答應,但張書奉隻是稍一遲疑,就點頭答應下來。
解決了張書奉,接下來就是店小二,邱秋用猛虎一樣的眼睛盯緊了小二:“你剛才憑什麼不讓我進去?”
他眼睛還是有些紅,水光潋滟,看起來很可憐。小二也很委屈:“您的書童今天就退房了啊,他說找了宅子今天就搬過去。”
邱秋大驚失色:“什麼?我怎麼不知道,他搬去哪裡了?”
小二:“這我也不知道。”
邱秋沒辦法,一時僵在外面:“那,那,今天先讓我進去住一晚吧,福元也不知道去哪裡了。”
小二搖頭不允,要住可以得交錢,可是邱秋沒帶那麼多錢,場面僵持住了,邱秋氣的不是怒發沖冠,是怒發掉冠了,小冠頂在他頭上歪歪斜斜,頭發稍散,衣服也皺巴巴的。
邱秋胸脯一起一伏,好多人看他們争執,眼底不停有水光溢出,但邱秋倔強地盯着小二,誓要盯下來一塊活肉。
“你,你……”
“少爺你在這兒啊!”福元的聲音出現在後面,越來越近,傻不愣登的還帶着喜氣,“我找到宅子了,咱們東西都搬過去了。”
邱秋回頭,看見模模糊糊的福元沒眼力見兒地上來,給他報喜。
“死福元,你去哪兒了?”邱秋再也憋不住了,幾步跑到福元那裡,埋在他胸前,一邊捶打一邊哭訴。
福元拉開邱秋,隻看見哭的粉紅的臉頰,他急問:“少爺,你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邱秋沒說話,抽抽噎噎抹了兩把淚,拍在福田身上,力氣不大,小貓踩奶一樣:“反正都怪你。”他哭了,沒臉在這兒久呆,遮遮掩掩地對着張書奉告别,将新的地址轉述給張書奉,拉着福元就走了。
而街口角落裡,車夫對着車内恭敬道:“郎君?”
“走吧。”
車内的謝綏看了眼衣擺下方被卷起來的一個小角,輕輕伸手把它撫下去,像是撫平褶皺,又像是撣盡灰塵,依舊平整。
邱秋走的腳痛,耍賴讓福元背他,福元微微俯身,邱秋就“順杆子往上爬”。
他伏在福元頸窩裡,靜靜趴着,安靜帶着一點濕潤鮮活的氣息,像是入冬取暖的小動物,溫順無害。
福元背後的身體輕輕随着呼吸起伏,讓人心都軟了。
沒多久,福元頸窩處的衣服慢慢濕了,他的心一下子揪起來,還沒問,就被邱秋的話堵住。
邱秋在腦中複盤了今天一切不幸的事情,先是試卷被評為下下等,再是方元青帶人欺負他,張書奉忘記帶他,謝綏忽視他的話,還有小二把他拒之門外,邱秋越想越氣,一時間悲從中來。
兀自哭啼啼一會兒。
他從福元肩上擡頭,漂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睫毛長而卷,帶着點濕潤掃在福元臉側,邱秋心裡滿肚子的悲苦疑問全都彙成了一句話:“福元,你說,我的衣服很老氣嗎?”
看起來像是真的不解。
福元摸不着頭腦,但還是老實回答:“沒有啊,少爺的衣服都是最好看,少爺穿着也是最好看的人,而且這料子不是夫人好不容易弄來的嗎,說是在京城裡很時興。”
福元陸陸續續說了好多,總算哄的邱秋眉開眼笑,軟乎乎地趴在福元肩上不說話,漸漸閉眼睡了過去。
直到老舊的門發出吱呀一聲,尖銳難聽,刺醒了邱秋,他擡眼,從福元衣服裡露出一雙蒙着水霧的眼睛,懵懂地向福元打開的門裡面看。
他驟然睜大了眼睛,嘴巴一癟,叫道。
“這院子怎麼這麼破啊——福元,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