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幾天有窗戶沒窗紙,有床架沒床帳的院子,吃了幾天福元做的飯,邱秋很沒骨氣地派福元去謝府問問,到底什麼意思,最好能解釋一下,他和方元青一點關系都沒有。
邱秋覺得前幾天的他太偏激了,怎麼能因為因為一個小厮就懷疑他來京後最好的朋友未來的恩人——謝綏,他費力地嚼着青菜梗這樣想,在舌尖來回翻騰,才終于伸直了脖子咽下去。
唉,他歎了口氣,捧着書讀,實際上耳朵留心福元回來的聲音。
福元腳程快,邱秋跟着他累贅,便讓他一個人去問。
第一次,福元回來跟他說謝綏去主家了,沒法見客,仆從也不讓他進去。
第二次,福元又去問了,這次謝綏是外出赴宴。
第三次是出京探親。
這麼來回幾次,邱秋算是知道了謝綏不過是找借口不願見他們,恐怕邱秋之前的猜測都是對的。
站在謝綏的角度想,原本就是意外撿回來一個人,誰知道這人賴上他了,好不容易騙過出去一趟甩開了,怎麼可能還會去沾碰。
實在是……很不合理,邱秋想,如果是别人就算了,可是那人是他啊,是邱秋,天底下怎麼會有人和邱秋相處後不喜歡他的呢?
如果是,那眼光也太差了。
邱秋怎麼都想不明白,或許謝綏不僅耳聾還眼瞎吧。
他給福元端水擦身,他跑了好幾趟,出了很多汗,幸好現在是深秋不熱不曬,不然這麼幾次,福元皮都要曬掉了。
他們小院裡一到深夜就有各種小蟲子的叫聲,此起彼伏,等到淩晨又是各種鳥叫的聲音,雖然院子裡很黑看不見人影,但生活起來還是有幾分野趣的,邱秋盯着漆黑一片的院子,努力找出一些優點。
小院子院牆都是低矮的,晚上如廁時他都不敢出去,拿個小燈籠也隻照亮身前一片,隻會讓黑暗處更加黑暗。
邱秋翻了個身,他在謝家似乎被養刁了,隻是一小段時間,就讓他無法忍受這種從前常見的生活。
如果他很有錢有權就好了,即使邱秋沒有做好會試的準備,邱秋還是無法控制地想象自己通過會試,做大官的樣子。
唉,如果他像謝綏一樣有地位就好了,他一定要想辦法出來,攀上更有錢的人……邱秋慢慢入睡。
邱秋讀了幾天書,總是悶着,心氣兒好像那天回來就受損了,福元怕他不開心,幹脆提議出去轉轉,買些新奇東西就好了。
福元了解自家少爺。
兩人在街上百無聊賴地走着,福元的判斷出了點問題,給少爺指什麼好玩的好吃的,也都興緻缺缺。
不過跑去真的給他買回來,人也照樣兒接了。
邱秋咬下一顆山楂,碩大一顆塞在嘴裡鼓鼓囊囊得含不住,他嘴巴向來是小的,吃些大的就仿佛要捅·到嗓子眼,逼的人直幹嘔。
很快他就紅了眼,費勁兒才把山楂咬碎,之後又怪福元買的糖葫蘆個兒太大。
福元一片好心被誤解,雖然冤枉但也習慣了。
不知道看見什麼,邱秋臉上一連多日苦悶的表情一掃而光,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透着壞心眼兒的光,把沒吃完的糖葫蘆塞進福元手裡,噔噔噔往前面跑去。
那臨街一邊,支了個一個手臂長的書畫小攤,展開一半的字畫攤在小攤上。
賣畫的正是青州解元張書奉。
此刻前面剛有兩個人買下一副字離開,張書奉正低頭整理,因此第一時間沒有看到邱秋到來。
攤前出現一個少年身影,張書奉有些眼熟但并沒有反應過來,隻是道:“您有什麼喜歡的,可以看看挑挑。”
“哦。”那客人慢悠悠地拖出長音,似乎很挑剔:“我看攤上都不怎麼樣,沒有喜歡的。”
張書奉聽見聲音,很驚喜地擡起頭來,一看果然是穿着一身天青色衣裳的邱秋。
“你病好了嗎?”
邱秋真疑惑張書奉是怎麼考上解元的,怎麼會這麼笨,他站在他眼前,肯定是好了的。
邱秋沒回答,打量攤上的字畫:“你怎麼來賣書畫了,那家客棧不是包吃包住嗎?”
可能是那家客棧發現張書奉沒什麼前途,所以把他趕出來了,邱秋在心底裡偷笑,假如是這樣的話,那張書奉求求他,他也不是不可以劃一份飯食給他。
雖然這樣他的日子可能會難過一段時間,但是能在某方面壓過這個解元一頭,邱秋就感覺痛快。
張書奉身後有個布椅,也不知道是怎麼做的,他讓出來給邱秋讓他坐下,一邊解釋道:“我知客棧隻是在我身上押寶,賭我名次不錯,一直都在供養我,但大丈夫怎麼能一直受他人恩惠,所以就出來賺個筆墨錢。”
張書奉家裡落魄,比之邱秋還不如,想必他來京根本沒帶多少現銀。
張書奉站在邱秋旁邊回頭跟他說:“其實生意還不錯,邱秋也可以來試試看。”
那還是算了,他可是個文人,怎麼能擺攤賣東西呢。
邱秋委婉地拒絕了,說自己不缺錢花。
這話當然是假的,從家裡帶來的錢節衣縮食肯定是沒問題的,可問題是邱秋不想節衣縮食,唉,真是個難題。
他閑來無事,眼睛瞟到張書奉的字畫上,字不錯比他好一點,但也隻是一點點點點哦。
畫……好像也不錯,邱秋不太會畫畫。
他看着張書奉就有點心煩了。
他得意地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晃悠,上下打量着張書奉站着的身體,很不懷好意地說:“你腿不疼嗎?”哼,張書奉就算說腿疼,邱秋也是不會讓出來的。
他繃緊了屁股肉,打定主意紮根在椅子上不起來。
張書奉一愣,一張俊秀的臉微微發紅,身體站的挺拔筆直,他跟着看了一眼自己的腿說:“還好,這幾日就好的差不多了。”他像是錯會了邱秋的意思,連道:“我不累,你坐吧,多謝邱郎君關心。”
邱秋很奇怪地看他一眼,沒再說話,靠着椅子看天,意外的舒服。
“你這個椅子哪裡買的,還挺舒服的。”邱秋直起身子,揪了揪前面人的衣角問。
張書奉好像不知道怎麼站了,光剛才的一會功夫就左右前後回頭還幾次,心思也不在攤子上了,聽見邱秋問,微微轉過身說:“這是我自己做的,你要是喜歡,我可以給你做一把。”
邱秋心道張書奉什麼都會有點厲害,但他心裡又瞧不上自己做手工活兒,他正想出言嘲諷幾句,突然想到他在客棧胡亂發言被訓斥的場景,隻好閉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