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吧,我也沒那麼喜歡,不勞煩張郎君了。”
張書奉抿抿嘴,沉默回頭,他想給邱秋說很抱歉方宅時沒有幫到他,但沒找到機會,或許邱秋也不需要,方宅事對他來說也痛苦難過,何必再提惹他煩憂。
街對面就是幾家鋪子,賣糧的,賣紙墨筆硯的,賣布料衣服的。
邱秋看見那家布莊正是險些和老闆起了争執,最後霍邑出了錢的那家,這時他才想起一個重要事情。
他“呀”了一聲,氣得臉歪,回頭跟站在一旁默默啃糖葫蘆的福元說:“我那件藍紫衣服,方家人還沒給我送呢,這家人心怎麼這麼黑啊,一件衣服也要給我貪了!”重要是這件衣服好貴呢,丢了心疼。
邱秋趕緊囑咐福元現在就去方宅把他衣裳要回來,要衣服是其次,重點是宣揚方宅連一個貧苦小舉人的衣裳都貪。
他讓福元到時候嚷的聲音大一點,好氣死方家那群壞蛋。
張書奉也在前面聽了一耳朵,把主仆兩人的計策聽的清清楚楚,他隻猶豫一下便什麼也沒說。
福元走了,邱秋也呆夠了,拍拍屁股就要走,誰料剛從椅子上起來,就見有人來勢洶洶。
有一個肚子滾圓的老闆便從那家賣筆墨紙硯的店鋪裡走出來,身後還帶了兩個夥計。
徑直走過來,團團圍住了張書奉的攤子,邱秋一看情況不好,飛一樣從椅子上彈起來躲在張書奉身後。
那老闆說話很不客氣:“快點搬走,看你是讀書人我也不掀你的攤,隻有一樣,這條街字畫隻有我能賣,其他人都不行!”
張書奉應該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他,紅着臉跟他據理力争,吵架時還引經據典,文采斐然,引得邱秋頻頻看他。
兩人來回吵了幾句,邱秋也弄明白,這一片書生賣字畫都強制放在這個渾圓老闆鋪子裡去賣,賣出去的錢,老闆從中抽三成。
張書奉不樂意,說天下沒有這樣強買強賣的,死活不把字畫挂進去,而恰好張書奉有兩把刷子,擺個小攤還吸引了不少老顧客過去。
老闆這就不樂意了,派人趕他走。
對面三個人,張書奉這裡隻有一個人,邱秋站在張書奉背後數清了兩方優勢,暗道這個張書奉果然是個傻的,認不清自己的能力。
他拉拉張書奉,眼神示意他快走。
張書奉卻像是沒看到,他文绉绉的言論徹底激怒了對面老闆。
那肚大老闆手一揮,說話很難聽:“你别跟我扯那些亂七八糟的,喝了幾口墨啊這麼能裝,窮爹娘把你們供到舉人不容易,勸你們别和我作對,我背後可是謝家,窮酸就窮酸,别說自己清高……”
謝家,這可真是冤家路窄,謝綏剛剛才得罪邱秋,這謝家下面的商鋪就撞上來了,恰好他越說越過分,邱秋愈發不能忍。
他精心算過三對二,對面那個肚圓老闆不是人,有些許勝算,當即袖一抹,依舊躲在張書奉身後,時不時跳出來,從張書奉肩上露出一張小臉。
“你誰啊這麼能吹,肚皮就是吹圓的吧。”
“他肚子裡好歹有墨,你肚子裡怕不是全是油吧?”
“這麼肥當什麼書齋老闆,幹脆去喂豬嘛,人家一看,就知道你家豬吃的好,長得肥喽。”
“你,你,你這狂妄小兒,氣煞我也!”老闆氣死了,朝左右夥計一揮手,“給我砸!砸到人我賠。”
說是砸就是打,邱秋吓得要死,夥計走近他才發覺這兩人體格子壯大。
他嘴上利索,實際上真有人對他揮揮拳頭,就能滿地抱頭鼠竄,邱秋躲在張書奉身後,口中喊道:“君子動口不動手。”
拳頭都落在張書奉身上,被他擋下,身後邱秋尖叫聲連綿不絕,張書奉更不敢移開腳步。
或許是動靜太大,惹來其他商家出來圍觀,那布莊主人也在列,看見張書奉被打,連忙阻攔:“老王快停下,不能打了,你剛回來不知道,那是青州解元!”
兩人像是老相識,書鋪老闆一聽趕緊讓人停下,邱秋就透過張書奉的懷抱往外面看,他看見兩個老闆挺着兩個大肚子碰到了一起,像是兩個圓滾滾的球互相碰撞。
他們看起來面對面相距三尺,其實底下兩隻肚皮早就碰到一起了。
邱秋被自己的腦補逗笑了,忍不住笑出聲,惹的人都紛紛朝他看來。
布莊老闆剛和這位多年老鄰居解釋完厲害關系,把人吓得一腦門冷汗,聽聲音轉頭就看見解元懷裡藏着個人兒。
就是之前來他店裡又窮又裝的舉人。
他指着邱秋對着書鋪老闆笑呵呵說:“前面那個打不得,後面那個沒什麼身份背景,學問也一般,能打。”
那老闆抹抹汗看見兩人關系親近,哪裡還敢再打,哪個都打不得,趕緊好言好語把人勸進店裡,伏低做小。
每三年來趕考的舉人不少,考不上的一部分,給自己氣死餓死的一部分,被權貴玩死的一部分,最後剩下一小部分能考上貢士再到進士,最後當官。
這位青州解元極有可能是最後一部分,到時候進士及第,在聖上面前得了青眼,到時候他背後主家勢力多大也得思量思量。
要真出什麼事,謝氏也不是沒有擺平的能力,但問題是人家會為了手下千萬商鋪中的一個出手嗎?
張書奉性子直一開始不依,一定要去報官。
那老闆看準他心軟,說自己上有老下有小不容易,那能不心軟嗎,不心軟會拼命護着自己的同窗?
反正老闆是沒見過。
張書奉臉上果然有些動容,老闆見機提了高價賠償,高到邱秋都吃驚了,踢了踢張書奉那條壞腿,讓他答應。
張書奉最後臭着臉出來了,他臉上還帶着怒氣,邱秋在一旁安慰他才有些好轉。
布莊老闆還在外面看戲,他表面好人笑呵呵的,看見邱秋啧了一聲:“這不是之前在我店裡買衣服的小郎君嗎?怎麼沒穿霍世子給你買的那身衣服。”
他用蘿蔔手捂着嘴:“呀,你不會和霍世子鬧掰了吧,今日是世子生辰,你怎麼沒被邀請去啊?”
邱秋一愣,霍邑生辰,他确實不知道。
邱秋顧不得老闆陰陽怪氣,他自認為和霍邑一見如故,怎麼他生辰也沒告訴他,或許是忘了吧。
邱秋有點失落,畢竟是好不容易遇到有幾分和善的貴人,但他轉念一想,這不就是攀交的好時機,他雖然沒請柬,也是剛受到消息。
但他去霍府,亮明是他家世子的君子之交,又怎麼會不讓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