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陽光傾瀉在翠綠草場上。
馬蹄在草皮上踏出富有節奏的回響,蹄鐵掠起泥土,在空中劃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線。
褚瑾瑜手握球杆,坐姿筆挺,雪白的馬匹與他冷淡的臉幾乎融為一體。季宴歸騎着栗色小馬繞着他轉來轉去,挑釁般揮杆劈球,語氣輕快,時不時笑出聲來:“看來蘭博基尼要讓給我了?”
“哼!”
裁判騎在場邊,一邊吹哨一邊喊分數,馬球在三人之間飛速穿梭,撞擊聲清脆、精準、帶着控制下的暴烈感。
草皮上人馬交錯,陽光反射在馬鞍與金屬球杆上,熠熠生輝。
另一側的觀景草坪上。
林阮穿着一身淺卡其色訓練服,斜靠在遮陽傘下,一邊看着場上激戰,一邊低頭輕輕攪拌着杯中的馬黛茶。
“怕你喝不習慣,特意加了點橙皮。”
低沉的聲音從身後落下。
林阮轉頭,正好迎上池燼半彎下身的動作,對方手中還拿着幾件護具,衣袖卷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前臂。
池燼把護膝遞過來,順勢蹲下身,“來,我幫你戴上。”
林阮低頭看着他,沒動。
池燼卻自然地捏住他的小腿,手掌從腳踝一路往上,力道不輕不重,像是習慣了處理不聽話的馬,順着肌肉輪廓往上托,“腿分開點,站穩。”
“這邊。”池燼話音未落,另一隻護膝也扣了上來,最後才擡頭,“你要是以後常來,得做定制,我這裡現在隻有這些。”
不算很合身,但也足夠用了。
護具調好,他拉起林阮的手,把他帶到馬廄邊。
工作人員牽出一匹淡褐色的溫順馬匹。
馬蹄落地極穩,鬃毛打理得幹淨順滑,額前還有一撮微卷的白色鬃花。
“它叫岚,今年六歲,性子很好,适合新手。”池燼在林阮身旁站定,聲音低沉又帶點引導,“馬是群居動物,有警覺也有依賴感,摸它的時候不要從背後,也别猛地伸手,先讓它看到你,慢慢靠近。”
馬越來越近,眼神既溫柔又沉靜,默默審視着林阮。
“它在看你,分辨你是不是安全的。”
“馬識人,看的是情緒。”
林阮輕輕點了點頭,還沒邁出一步,另一陣馬蹄聲卻突兀響起。
那是另一匹馬——渾身雪白,身軀修長,鬃毛鋒利得像刀刃,正快步奔着他們這邊而來。
“啧,别動。”
池燼皺了皺眉,一眼認出那是自己的馬,被人牽過來,卻明顯有些不受控。
“它叫燎。”池燼輕聲解釋,“我的馬,脾氣也像我,不太喜歡我碰别的馬。”
燎快步逼近,前蹄落地聲比剛才要重得多,像是在刻意制造動靜,鬃毛随着步伐飛揚起來,鼻息粗重,耳朵向後貼着,一副随時可能踹人的架勢。
池燼一步邁上前,伸手抵住燎的頸側,語氣沉了些:“好了,我隻摸了一下,不帶感情的。”
燎重重地噴了口氣,似乎不太買賬,鼻子蹭着池燼的手臂不肯撒嬌。
池燼低聲哄了幾句,用力揉了揉它的鬃毛,直到馬終于情緒平緩,不再緊張。
另一邊的岚卻安靜得像一幅畫。
它的目光從未從林阮身上移開。
就在燎被安撫的那一刻,岚忽然向前一步,鼻尖輕輕蹭過林阮的手背,接着很自然地低下了頭。
那是馬在表示親近。
林阮下意識看了一眼池燼。
“可以摸摸看。”池燼朝他點頭,聲音溫和,“順着脖子到肩膀的位置,它最舒服。”
林阮依言伸出手,慢慢覆上馬的鬃毛。
手指接觸到那溫熱而柔順的毛發,岚微微晃了一下耳朵。
林阮輕輕撫着它,唇角不自覺彎了彎。
“它好像……挺喜歡我。”
池燼笑了一聲,“要不要試試?”
——
最後一杆進門,球落聲清脆。
裁判吹哨,比分闆定格在 6 : 8。
褚瑾瑜下馬,手腕一轉,将球杆一端倒握,尖端輕輕點在季宴歸的馬靴上,眼角挑了挑。
“承讓。”
他的語氣克制,笑意卻浮在唇邊。
季宴歸倒也大方,笑得爽朗:“行,我車庫你挑一輛。”
他說着卸掉頭盔,額發濕得貼着額骨,馬球服被汗水浸出色差,肩背輪廓在布料下若隐若現,顯得格外有張力。
工作人員上前收馬、清球,兩人将球杆随意遞給助手,順着草地邊緣往場外走,落座在西側的陰涼下。
林間穿風吹過,帶走幾分暑意。
兩人坐着歇氣,汗水順着頸項滑進鎖骨,氣息還未完全平穩。
季宴歸拿起一瓶水灌了幾口,随手朝旁邊草地一掃,眉頭微挑:“咦,人呢?”
他看了眼對面空着的馬廄,正狐疑着,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緊接着,一個矯健的身影闖入他們的視野。
陽光被揚起的塵土切割得零碎,林阮騎着岚在馬場上飛馳,鬓角微濕,襯得整個人像從風裡抽出來的一筆墨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