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姿勢不算标準,手掌握缰不夠熟練,背脊卻挺得筆直,雙腿穩穩夾住馬腹,颠簸間衣擺飛揚,帶出一種天然的、未經雕琢的野性感。
馬跑得很快,蹄聲震動草地,塵土飛揚在他腳後。
而他身後不遠處,池燼緊追不放。
風擦過耳畔,林阮頭發淩亂,嘴角卻噙着笑,回頭朝身後的男人看了一眼。
池燼催馬追得更緊了。
季宴歸眨了下眼,剛剛林阮的那個樣子,和從前唯唯諾諾的樣子比,反差太大了,真就瘦下來,人的性格也變得這麼大嗎?
“林阮騎得不錯啊,有天賦。”
季宴歸不由追随着林阮的身影。
意氣風發,逍遙灑脫,夠味。
褚瑾瑜不作聲,隻低頭扯開手套,露出骨節分明的手腕。
兩匹馬已經一前一後飛馳過半個場地。
池燼快要追上去了。
燎的前蹄一踏草地,猛地加速,卻在下一秒驟然發出一聲長嘶——
“嘶——嘶嘶!!”
像是被什麼尖銳物劃破了神經,馬突然停住,蹄下踉跄,前肢一個不穩,整匹馬帶着狂躁的力道開始向側面傾斜!
“操!”池燼低聲咒罵,手腕一沉,試圖穩住缰繩,可身體已經失去重心——
這一刻,旁邊有人驚呼。
燎高高揚起前腿,眼見着池燼就要從背上被甩下來!
“抓緊我——!”
林阮騎着岚沖了過來。
他沒學過怎麼追馬、救人,隻靠本能壓低身形,在即将錯身而過的瞬間,一把箍住了池燼的腰。
馬匹擦肩而過的摩擦拉扯之下,他硬生生将池燼扯離鞍上,懷中一沉,整個人幾乎都被他帶得往側邊傾倒。
林阮死死勒住缰繩,試圖讓岚減速,卻被慣性拖着繼續沖。
岚畢竟是烈性馬,即便被訓練得再溫順,也因突如其來的負重與失控節奏嘶了一聲,前蹄重重踏了幾步。
最終,林阮實在控制不住馬的節奏,隻能松手保住人。
“嘭——”
兩人一同從馬背上跌落,翻滾在草地上,身側一陣風刮過,岚甩着尾巴往外跑開了幾步。
馬蹄淩亂地踩遠,塵土紛揚。
林阮被當做了人肉墊子壓在下邊,背部重重落地,撞得後脊梁骨生疼,喉嚨悶哼一聲。
池燼腦袋撞在林阮肩窩裡,耳朵嗡嗡作響,喘着粗氣。
兩人滾落的位置離燎亂踢的蹄子僅一步之遙——
若不是那瞬間脫離鞍背,怕是下一秒,就要亂腳踢傷了,更嚴重點,被踩到腦袋,踩到顱内出血也未可知。
“怎麼回事?”
“摔了?!”
馬場上的急救人員和工作人員趕緊過來收拾場面。
季宴歸他們也趕到,他是親眼看見林阮把池燼從馬上救了下來,此刻林阮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頓時神色也緊了幾分。
“哪兒受傷了?嚴重嗎?”
林阮說不出話,從他臉部的肌肉抽動,褚瑾瑜能夠察覺到他是想笑一下,好讓他們不要擔心。
他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
“擡上去,輕點,别動到他。”
擔心他傷到了脊椎,幾人都輕手輕腳地抱着,擠不進去的醫護隻好在旁邊指揮着。
“我陪他一起去醫院,你們兩個留下來處理。”褚瑾瑜反常地上了車,對自己的行為解釋:“免得祈然問起來,不好交代。”
池燼此刻神色冷若冰霜。以往的随意陽光已不見蹤影,眉眼壓着怒火,看誰都像要撕開。
他忍着情緒,對好友點了點頭。
“有什麼事,盡管找我。”
折返回來的兩人,聽着工作人員的解釋。
“有釘子……馬掌下釘進去了一個五公分的鐵釘,傷得不輕。”
池燼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為他的愛馬,為林阮的安危,為自己的性命。
怒意瞬間噴湧,他猛地一把揪住彙報人的衣領,将人狠狠扯到自己面前,力道之大,讓那人腳都踉跄離了地。
“我每年往這馬場投幾百幾千萬!”他咬牙切齒,“就是讓你們搞出這種保障?!”
那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像是下一秒就要把他掐死。
工作人員吓得臉都白了,喉嚨發緊,冷汗從額角滾下來,腿一軟差點跪地。
“草、草地今天早上才維護過的……不、不該有這東西,我、我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哪來的……”
他語無倫次,聲音發抖,連站都站不穩了,整個人幾乎是被池燼一隻手死死攥着,喘不過氣來。
站在一旁的季宴歸知道眼下逼問也沒用,理智地擡手搭了下池燼的肩:“行了,先松手。釘子不會自己跑出來——先查監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