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深埋心底的想念與愛慕如浪潮般向她傾倒，止于舌尖停滞不前。濃烈的情愫逼得眼淚搖搖欲墜。

梁曼渾身發抖。她張開嘴，卻發不出聲音。她想哭，但舍不得眨眼。她想說的話變成眼淚蓄在眼角，瞬間就結成了厚厚的霜。

她癡癡地睜大眼看他，目光似一條饑餓至極的蛇，放肆貪婪地纏在他身上舔舐。在她眼裡，天光都暗了，周遭的所有都變得模糊。她的天地間惟餘眼前這一道醒目的白。

男人似明玉雕就的像，清絕如月下淋雪的山。行走間，飄拂的衣袂也好似帶起寒風。

這個人和梁曼夢中常見的那道影子一樣，可分明又不太一樣。他比她記憶裡的還要讓她喜歡，連身形輪廓都透着層清亮的光。

——他是雲淩。

他确确實實是她愛的那個雲淩。不是連夏這類下作臭蟲扮出的虛假的雲淩。

在她的心裡，他是這個世上最完美、最無可挑剔的男人。并不是記憶美化了他，她覺得他比她回憶裡的還要好看。

直到那個老态龍鐘的醜陋農夫蹒跚地一步步上前。

“…我是來為梁曼姑娘捎口信的。她有一句話，托我轉告給你。”

梁曼不可自抑地屏住呼吸。

她聽見，堂下傳來道與記憶裡一模一樣、分毫不差，清泠又好聽的低沉聲音。

“——梁曼與我早沒有任何瓜葛。請回吧。”

那個人冷漠地說。

梁曼站起來。

她想尖叫。梁曼猙獰地将嘴張到最大，嘴巴卻隻吐出一團安安靜靜的氣，裡面裹挾了一絲微弱至極隻有她能聽見的嗚咽。于是她掉頭向外跑去。一路跑，一路無聲地尖叫。

她悶頭胡亂在雪山上亂跑，無序地扯着嗓子瘋狂尖叫。等跑到一半，嘴巴裡噴出一團細密的血霧。她把啞穴沖開了。

梁曼高興壞了，終于暢快地咳着血亂吼亂叫，直到腳下一滑，從山上轱辘轱辘跌了下去。

她想，使勁滾吧，使勁摔。最好是埋進雪山底下，永永遠遠做一隻會眨眼的冰雕。于是她更加賣力地在雪地裡翻滾，越是天旋地轉越是開心，盼望能一頭栽進萬丈冰淵，或者落入地縫裡任誰也遍尋不到。

但沒翻滾多久就停下來了，她隻掉入了雪山裡的一道山坳。

梁曼想再找一處懸崖往下跳，奈何筋疲力盡再動彈不得。于是便躺在雪裡一動不動瞪大眼望天。梁曼又開始大聲賣力地唱，唱穿林海、跨雪原，唱風在吼、馬在叫，指望她的聲音能引來一場轟轟烈烈絕無僅有的雪崩。埋了那道山門，埋了太初峰頂，埋了雲淩和連夏。也希望雪崩将她永生永世埋在山下。

可她走了調的嘶叫落在天地間根本無足輕重。

耳邊隻有呼嘯而過的尖肅風聲，她的吼叫彙了進去一點都聽不到。她的聲音是落在這莽莽雪原上一朵最小的雪花，安靜地飄來，安靜地落，除了她自己誰也不知道。

等她臉上将要蓋滿雪花的時候，他來了。

連夏頗有耐心地将她從雪裡一點點刨出來。抖散了她身上的雪，抹去了她眼眉的霜。他解開衣服，将她凍僵的一雙手腳貼在熱乎乎的胸膛拿心口捂着。

連夏溫柔地說：“我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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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後，連夏與來串門的村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