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吭哧吭哧一桶一桶水的往樓上提,又一桶一桶的往樓下倒。偌大間屋内霧氣缭繞,衆人忙得熱火朝天。
華衍躺在浴桶内。前邊一個紅衣侍衛接過王青提來的熱水往木桶内倒,後邊一個用袖子抹抹汗賣力搓背。左邊右邊還各有兩個人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高舉痰盂與茶杯湊在主子嘴邊供他漱口。
男人忽的眉毛一皺,道:“燙。”
右邊舉茶杯的忙跟着提嗓子喊一聲:“聽見沒有孫米,爺說水燙!”
倒水的孫米忙不疊擱下熱水桶,換了涼水桶嘩啦往裡倒。華衍劈手接過茶杯潑右邊人臉上,怒道:“老子他媽說的是茶水燙!”
右邊呐呐地不敢說話了,正好李富捧着碟東西進屋來興高采烈獻寶:“主子!買到了!”
他嘩啦掀袍子跪下,将手裡碟子高高舉過頭頂。谄笑道:“您不是嫌這裡的洗澡水臭嘛。小的跑遍了這整座鎮,才湊齊了這一小盤花瓣,用了足足二十朵月季花呢!秋天找月季花可不容易啊。按府裡的規格,店家特意給挑的最大最新鮮的。——您瞧瞧,這瓣上都還帶着露水呢!我這就給您倒桶裡。”
華衍緩緩支起胳膊,手指用力揉捏額角。
之後抓起把嬌嬌娆娆的嫣紅花瓣,咬牙切齒地一把一把往他臉上摔:“找花瓣找花瓣,我讓你找花瓣!…本王洗花瓣浴?你怎麼不再給本王找點胭脂抹!?”
華衍嘩啦從水裡站起,惡狠狠地把整盤碟子都拍他腦門上:“還有,大晚上的你告訴我哪來的露珠?!還最大最新鮮…你腦門被驢踢傻了吧!”
地下嘩啦跪了一圈,衆人噤若寒蟬不敢吱聲。華衍從桶裡跨出來,挨個狠狠踢了腳,嘴裡跟着罵蠢貨。末了,揉着眉心吼道:“…快給老子換水!本王還要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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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匹棗紅駿馬打着響鼻一搖一晃甩甩尾巴,埋頭在石槽裡吃草料。王青手裡端一碗滿滿的湯藥,小心翼翼過來了。
方才伺候主子用膳。因為李富獻媚地命後廚做了道蟹黃蒸南瓜,華衍莫名臉色一變。捂住嘴幹嘔一陣又大發雷霆掀了整桌菜。
發完火後,又氣急敗壞地勒令衆人,誰也不許給馬廄裡的姑娘送水送吃的。之後又命令他,去熬避子湯來給人喝了。
王青不明白主子今日究竟為何如此大火氣,他對華衍的脾氣實在摸不着頭腦。
但他向來不是多嘴多舌的那種人,當下就聽從指使,老老實實上街去找藥鋪抓藥了。
月光寂寂,馬廄裡悄無聲息。那個女子沉默地坐在火堆前,火光映出她清麗安靜的側臉。
王青上前将碗遞給她。他咳嗽一聲,思忖半天也不知這事該如何講明。隻得猶猶豫豫地含糊道:“…王爺命你喝了。”
對方望了眼碗裡搖晃的紅通通藥汁,問也不問便仰脖喝了個一幹二淨。末了還咂咂嘴。
梁曼咂摸咂摸在嘴裡品品,覺出味道酸酸甜甜口感不錯,忙又轉頭道:“這個還有嗎?再給我來一碗吧。”
王青驚異道:“啊…确實還有,但是、但是…”他支支吾吾地想說,這是避子湯啊!連他都知曉這種湯藥喝多了對女子身體不好。
但架不住對方的一再要求。梁曼嚴肅道:“你家王爺量大,一碗不起效。給我多喝幾碗才放心。”清澈單純的小男生王青聽得似懂非懂,隻好猶猶豫豫又盛了一碗來。之後是又一碗,再一碗。
的虧王青實在煮的多,要不還不夠她喝的。
眼睜睜看對方咕咚咕咚喝光了整整一鍋避子湯,王青後知後覺出不對,趕緊差人上樓和華衍如實禀告。
原來,往常裡送藥這種事都是府裡嬷嬷負責的,王青根本沒有經驗。
這窮鄉僻壤的,大晚上哪有什麼醫館大夫。滿頭大汗地跑了好幾家藥鋪,費許多勁敲開門,才勉勉強強抓了點藥材。按照方子,王青謹慎小心地開始煎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