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1月5日,馬德裡,伯納烏球場。
整片球場被遮天蔽日一般的白色覆蓋,隻有一小片區域是床單一樣的條紋紅白色。
《前進!馬德裡!》的隊歌響徹全場,但是在這一片小小的、獨屬于床單軍團的區域,《我要去曼薩納雷斯》的歌聲也始終無法被徹底壓制。
德比,尤其是同城德比,永遠都是最讓人熱血沸騰的。
九十年代的馬德裡競技,還遠遠不是後世可以和皇馬掰掰手腕的西甲三強之一。
所謂馬德裡德比,也更像是一邊倒的屠殺。
但隻要有機會與皇馬對陣,床單軍團一定會拼盡全力從死對頭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本場比賽是皇馬主場,留給馬競球迷的票少得可憐,但是有更多沒買到票的球迷們等在了伯納烏外面。
他們向每一個進場的皇馬球員或者球迷咆哮,為自家的英雄們喝彩。
或許會被那群自诩高貴的貴族罵作“瘋狗”,但他們不在乎。
熱身結束,兩隊球員開始拍賽前合影了。
雷東多雙手背後,心不在焉地看着攝像頭,目光卻頻頻向着看台方向掃去。
旁邊的耶羅不由地側目。
雷東多确實是這個夏天才加盟皇馬的,但他出道于阿根廷青年人,曾是特内裡費的中流砥柱還兩度阻擊皇馬,照理說不應該因為一場同城德比而感到緊張。
看看!被提上一線隊才一個月,真·第一次踢成年隊德比的勞爾,看起來都比他正常!
耶羅在詫異之下,拿手肘捅了捅雷東多,“費爾南多?你在找什麼嗎?”
“不會是緊張了吧?我跟你說德比也就這樣,不過是……”
事關尊嚴,雷東多趕忙搖頭否認,“不是緊張!我是在找人。我有一個……嗯、朋友來了,可她沒要我的家屬票,我在找她坐在哪裡。”
耶羅是過來人,聽到那個含糊的“朋友”,再聽到指向性明顯的“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第一次知道成熟穩重的雷東多在感情上也是個菜鳥,皇馬隊長激動得連招風耳都在抖,“加油啊兄弟!”
“待會表現英勇一點,等到我們赢了,直接沖到看台邊,把她拉下來親就對了!”
“我等着喝你們的喜酒!”
雷東多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
雖然這段時間鴻雁傳書,和你的關系也算有了一定的進展。可憑借對你的了解,不知怎地他總覺得耶羅的建議有那麼點不上路子?
雷東多還在盤算,卻在看到了什麼之後,瞳孔陡然放大!
在目力所及的皇馬看台上掃了整整三圈之後,雷東多忽然回憶起了你們初遇時那句險些兒吓得他心髒驟停的玩笑話,“我是馬競球迷。”
雷東多深吸了一口氣,把目光投向了小小一片的紅白色區域。
然後,雷東多面上的笑容,僵住了。
馬競球迷區域,最前排的看台上,一個穿了簡單的簡單的牛仔褲搭配馬競紅色衛衣,黑色長發束起,戴了鴨舌帽和熟悉的黑框眼鏡的姑娘,不是他心儀的姑娘又是誰?
你的視線對上了雷東多的,然後趁着周圍人沒在意,沖他小幅度地招了招手。
雷東多趕忙調整情緒,有些勉強地沖你笑了笑。
他是不是應該慶幸,你至少沒穿馬競球衣?雷東多努力安慰自己。
可是,雷東多随即看到,坐在——或者說站在——你旁邊座位上的,正賣力揮舞着馬競隊旗,并且不時與旁邊的皇馬球迷唇槍舌戰的老先生。
同樣的黑發黑眼,典型的巴斯克人長相,還有和你相似的鼻子和嘴,昭示着你們如假包換的父女關系。隻不過,老先生壯碩的身形和老當益壯的模樣,一看便知是典型的馬競球迷。
是的,你在回信裡提過,這次回馬德裡是為了給父親過五十歲生日,那麼不用多說,坐在你旁邊的一定就是老維加先生了。
見有皇馬球員望過來,老米格爾沒有注意到女兒的小動作,但是惡狠狠地沖他比了個中指。
雷東多有點承受不住這種打擊,踉跄着往後退了一步。
哦當然,你早就告訴過他,你的家人都是馬競球迷,雷東多絕望地以手掩面。
“費爾南多?你還有什麼事嗎?我們該回更衣室了。”耶羅隐約察覺到了朋友的不對勁,體貼地送上關心。
“不,我沒事……”雷東多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呻吟,“隊長,你說這場德比……我們能輸嗎?”
什麼?!
耶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可等他扭頭去看,隻見雷東多用手搓了搓臉之後,看似恢複了平靜,“沒什麼,我瞎說的。”
雷東多和隊友們回到更衣室,進行最後的準備。
二十分鐘後,開場音樂奏響,他們牽着各自的球童,再度踏上了熟悉的綠茵場。
馬德裡德比堪稱火爆,兩隊球員時常有眼神交鋒,可惜雷東多都無心搭理。
他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