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紗簾灑在病房地闆上,形成一片溫暖的光斑。程厲在椅子上守了一夜,保持着軍人特有的警覺性淺眠,每隔半小時就會自動醒來檢查簡甯的狀況。
少年仍在昏睡,但呼吸已經平穩許多。退燒藥起了作用,臉頰不再那麼潮紅,隻是嘴唇因高熱而幹裂。程厲用棉簽蘸水輕輕濕潤那片幹渴,動作輕柔得像對待易碎的珍寶。
"唔..."簡甯在夢中無意識地偏頭,追逐那一點清涼。
程厲忍不住微笑,指背輕撫過少年柔軟的臉頰。三天不見,簡甯似乎瘦了一圈,下巴更尖了,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陰影更深。想起周叔說的"三天沒合眼",程厲胸口一陣發緊。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簡夫人端着一個食盒走了進來。看到程厲時,她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你一直沒休息?"
程厲起身行禮:"夫人早。我不累。"
簡夫人将食盒放在床頭櫃上,伸手摸了摸兒子的額頭:"退燒了。"她轉向程厲,目光落在他腰間滲血的繃帶上,"你的傷..."
"皮外傷,已經處理過了。"程厲輕描淡寫地說,實際上傷口每動一下都像火燒般疼痛。
簡夫人歎了口氣,從包裡拿出一個藥膏:"家傳的傷藥,效果很好。"她猶豫片刻,"甯甯從小就這樣,認定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十歲那年為了救一隻卡在樹上的貓,摔斷了兩根肋骨。"
程厲接過藥膏,想起簡甯沖上去救林小北的場景:"他一直這麼...勇敢。"
"或者說固執。"簡夫人苦笑,"他父親總說這性子不像簡家人,太感情用事。"她看向程厲,眼神突然變得銳利,"直到遇見你。"
程厲屏住呼吸。
"甯甯以前對誰都不冷不熱,包括我們。"簡夫人輕撫兒子的發絲,"你是第一個讓他失控的人。"
程厲不知該如何回應,隻能低頭看着簡甯安靜的睡顔。少年在夢中皺了皺眉,左手無意識地抓住程厲的衣角,像怕他離開似的。
簡夫人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了然:"我去看看醫生怎麼說。你...陪着他吧。"
她離開後,病房重歸寂靜。程厲小心翼翼地坐在床邊,生怕驚擾簡甯的睡眠。陽光漸漸移至少年臉上,勾勒出精緻的輪廓。程厲伸手為他遮擋光線,指尖卻不自覺描摹起那眉眼。
"笨蛋..."他低聲呢喃,"明明可以過着養尊處優的生活,為什麼要為我冒險..."
簡甯忽然動了動,發出一聲模糊的呓語:"...程厲..."
程厲立刻俯身:"我在這兒。"
"...危險..."簡甯的眉頭緊鎖,左手在空中虛抓,似乎想抓住什麼,"别去...等我..."
程厲握住那隻不安的手,輕輕按在自己胸口:"我回來了,沒事了。"
簡甯的呼吸漸漸平穩,但仍在斷斷續續地說着夢話:"...喜歡你做的面...不要勳章...隻要你回來..."
程厲心跳漏了一拍。他從未聽簡甯如此直白地表達情感,即使在最親密的時候。這些零碎的句子像拼圖,逐漸拼湊出一個他不敢奢望的真相。
"...标記...我的Alpha..."簡甯突然冒出一句讓程厲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的話。
程厲瞪大眼睛,不确定自己是否聽錯了。簡甯在發燒,這可能是無意識的胡話,但..."Alpha"這個詞太過具體,不像是憑空出現的。
正當他陷入混亂,簡甯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杏眼因高熱而水潤迷蒙,目光渙散了幾秒才聚焦在程厲臉上。
"...你真的在。"簡甯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不是夢..."
程厲趕緊倒了杯溫水,扶他慢慢喝下:"不是夢,我回來了。"
簡甯的視線落在程厲腰間的繃帶上,眉頭立刻皺起:"傷得重嗎?"
"比起你的高燒,不值一提。"程厲用額頭貼了貼簡甯的,測試體溫,"還好退燒了。"
這個親昵的動作讓簡甯耳尖泛紅。他試圖坐起來,卻被一陣頭暈擊倒。程厲穩穩地接住他,順勢将人摟進懷裡。
"别亂動。"程厲的下巴抵在簡甯發頂,"你需要休息。"
簡甯安靜地靠在他胸前,聽着那有力的心跳:"周野...?"
"抓到了,正在軍事法庭受審。"程厲的聲音帶着壓抑的怒意,"他會為背叛付出代價。"
簡甯輕輕點頭,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擡頭:"等等,你怎麼進來的?父親沒攔你?"
程厲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事實上...是你母親讓我進來的。"
"我媽?"簡甯瞪大眼睛,"她...知道了?"
"似乎比我們想象的更了解情況。"程厲忍不住笑了,"她還給了我祖傳傷藥。"
簡甯的表情從震驚轉為羞赧,把臉埋進程厲肩窩:"太丢人了..."
程厲輕撫他的後背:"有什麼好丢人的?"
"就是..."簡甯的聲音悶在衣料裡,"全家都知道我...那個你..."
程厲挑眉:"'那個'是哪個?"
簡甯擡頭瞪他,卻因為臉紅而毫無威懾力:"你明明知道!"
程厲忍不住親了親那氣鼓鼓的臉頰:"我隻知道有人發燒時說喜歡我做的面,還說什麼'我的Alpha'..."
簡甯瞬間石化,臉色由紅轉白又轉紅:"我...我沒有!"
"病中吐真言啊,簡少爺。"程厲壞笑,卻因為動作太大扯到傷口,疼得倒抽冷氣。
簡甯立刻緊張起來:"活該!讓你亂動!"他強硬地按下呼叫鈴,"醫生!立刻檢查這個不聽話的傷員!"
醫護人員匆匆趕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簡氏小少爺衣衫不整地坐在病床上,一手揪着程厲的衣領,兩人臉貼得極近,空氣中彌漫着某種不容打擾的親密氛圍。
"呃...我們過會兒再來?"領頭的醫生尴尬地問。
"現在就看他的傷!"簡甯命令道,耳根卻紅得滴血。
檢查結果顯示程厲的傷口有輕微感染迹象,需要重新清創包紮。當醫生剪開繃帶時,簡甯看到那道猙獰的傷口,臉色瞬間煞白。
"沒事的,"程厲握住他冰涼的手,"比這嚴重的傷我受過好幾次。"
這話并沒有安慰到簡甯。他固執地守在旁邊,看着醫生清理傷口、縫合、上藥,全程緊咬下唇,仿佛疼痛的是他自己。
等醫護人員離開,簡甯才啞聲開口:"以後不準再受傷。"
程厲心頭一暖:"我盡量。"
"不是盡量,是必須。"簡甯的眼神異常認真,"你的身體現在不隻屬于你一個人。"
程厲呼吸一滞,某種溫暖的情緒在胸口膨脹。他拉過簡甯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聽到了嗎?它在為你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