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起一度轟動全城的事件漸漸被人們淡忘,讨論比較頻繁的時候大抵隻剩下了每周《詭麗奇譚》那個名字再次出現在作者欄中的時刻,像是另一個古怪的都市傳說。
總而言之,哥譚恢複到了那種混亂而有序的日常中,而季節也由深秋入了冬。
隻不過天氣暫時還沒冷到結冰的地步。
哥譚的面積不算大,卻擠入了相當可觀的人口。地權的不平均帶來的是人口密度的不均勻,貧民窟的人口密度幾乎是市中心的兩倍。
但即便如此,依舊有一些人連棚屋都住不上。
即使韋恩集團帶着哥譚的一些企業的确盡可能在做慈善,但畢竟這裡是哥譚,被認為是最博愛的太陽也常常不去光顧的地帶,他們依舊能力有限。
哥譚河的秋冬季是枯水期,原本有些狹窄的河灘袒露出更廣闊的面積,并且沒有漲水的憂慮,所以有一批人會在這裡,靠防水布和各種廢料來搭帳篷,作為暫時的容身之所。
通常來說,隻要還能動,他們會在一大清早起來,去教堂或者什麼公益活動的地方,去領點能填飽肚子的食物。然後,如果是還有勞動能力的,會去碼頭做點搬運的工作,如果賺夠錢就會搬去棚屋區。
但更多淪落在這裡的都是瘸子、瞎子、瘋子、有治不好的遺傳病的,他們根本沒有能力去改變自己的人生。
這裡是沒有希望的地方。
在某一天早上,當這裡的人們陸陸續續轉醒的時候,突然來了一群人。他們穿着黑色的長袍,拖着推車,上面堆着很多紙闆箱。
剛剛爬出帳篷的瑞秋盯着他們慢慢靠近的身影,警惕了起來。
他是天生的聾啞人,以前有個慈善機構好心地收留了他一陣,于是他稍微學會了一點說話和拼寫——隻不過好景不長,那個機構不久被罪犯炸上了天。
罪犯最後進了黑門監獄。而他雖然隻受了點輕傷,但之後也沒地方去了,隻好打打零工。但畢竟他是個聾啞人,天生營養不良,又沒什麼技能,前不久腰部受傷後,終于正式淪落到了這裡。
那些人看起來不像好人。他不由得将他們與當年把那個慈善機構炸毀的惡棍們聯系起來,盡可能惡狠狠地注視着他們。
那黑衣人中為首的自然留意到了他。這位領頭人長得并不像哥譚□□老大那樣兇神惡煞,甚至可以稱得上慈眉善目。但哥譚也不缺将自己包裝得猶如再世基督的惡棍。
他在瑞秋那困獸一般的目光中緩緩走來,嘴唇微微顫動着,瑞秋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隻是默默攥緊拳頭,準備在對方有什麼動作的時候給他一拳。
“……别擔……孩子,神……賜福于你。”
那是什麼?瑞秋想,愣愣地看着對方張合的嘴,最後終于将那動作與他突然認知到的某種信息聯系起來——那是什麼?
“你現在能聽見了,孩子。”那人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毫無惡意地輕輕搭在他的肩膀上,“這是神迹。”
他……能聽見了?即使是從未聽到過人類說話的聲音,他依舊奇迹般理解了對方的話語。
“各位,都受苦了,不過,一切都要過去了……”
還有些呆滞的瑞秋越過他的肩膀,看向後面那些手推車上的箱子,裡面是新鮮的面包與牛奶,他幾乎隻在駐足食品店櫥窗外的時候見過。
而那些黑袍人正搬運着,将這食物分發給他們。
“相信我,神會降下救贖。我們所有人都終将得救。”
在那并不強烈的日光中,他的目光漸漸渙散。
哥譚警局。
現在這棟位于哥譚市中心的建築簡直炸了鍋,幾乎所有人都穿梭在走廊裡,辦公室裡,大聲喧嘩,或者竊竊私語,然後不由自主地看向警局前的那個旗杆。
上面正懸挂着——不,更精準的說法是,穿刺着一個纏繞在他們最深沉的夢魇之中的形象,綠色的亂發,慘白的皮膚,浮誇的妝容,還有那雙地獄中爬出的惡魔才配擁有的眼睛。
小醜,死了。
而且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前提下,被刺穿在了原本懸挂旗幟的旗杆上,輕而易舉得就像是家庭野餐前準備燒烤材料的時候,把簽子穿過一塊豬肉一樣。
警局很快調取了當時的監控,發現最詭異的是,小醜似乎是自己不知怎麼爬上了哥譚警局的樓頂,然後一躍而下的。
旗杆的頂部精準地刺入這個瘋子的心髒,把他卡在半空中,然後,鮮血順着金屬杆向下流淌,到發現的時候早已凝結,呈現出和其他人沒有分别的深褐色。
那些血在地上形成了一串拉丁文。
“汝将償還。”
這一幕的怪異程度,幾乎要讓人忘了去探究小醜究竟是怎麼跑進哥譚警局,然後上到樓頂都沒被發現的。
到了半小時後,終于有人意識到,小醜就那麼挂在那邊不太妥當,于是把這具屍體挪到了法醫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