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九看着他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知曉他心中的謀劃,不屑的卧坐榻上:“但是我還是奉勸你一句,叛主一次,可以叫棄暗投明,若是兩次,那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了!”
他倒是想回來,那也得看她要不要!
“這樣的人,一般會被後世戳脊梁骨的!”
阿九的羞辱,是如此的直白毫不掩飾,風逸的臉頰猛然發起熱來。
可偏偏就是在這最丢臉的時刻,流蘇插進話來:“公主的話,你沒聽見嗎?”
“還不滾!”
風逸本就所剩不多的自尊心在這一刻被敲擊的粉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剛站起身來,就被流蘇推搡至門外,然後“砰”的一聲将門給合上。
留他獨自一人站在門外緊攥着拳頭,然後失魂落魄的離開。
隔着木門,流蘇聽見風逸離去的腳步聲,心中卻沒有半分愉悅。
“公主,就這麼便宜他們了?”
阿九看出了她的失落。笑着調侃:“便宜??”
她搖了搖頭,告訴流蘇:“知道成臯是怎麼失手的嗎?”
流蘇不懂曆史,故而搖了搖頭,阿九告訴流蘇:“有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隊友,往往比一個厲害的對手更可怕!”
因為你會防備着你的敵人,卻不會防備你的隊友!
阿九站起了身來,看着庭院中争奇鬥豔的花骨朵被風吹的沒落,就如同他們的結局一般,要不了多久,也會像這些花兒一樣,凄婉且苦澀的落到塵埃裡去。
“風逸知道不是嗎?不然他就不會回來找我。”
但他接連叛主兩次,這樣的人她可不敢要!
流蘇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聽阿九感慨:“人總是這樣,從未擁有和失去過後的東西,都有着莫名的執念,這種執念會随着時間越發的渴求起來。而在這種渴求中,對已經擁有的就沒有以往那麼珍視了。”
流蘇當然聽的懂阿九在說什麼,她聽的心慌,試探着詢問阿九:“公主這意思,是說陛下會為了太子殿下,與公主為敵?”
阿九轉過身來,背着光,流蘇看不到她的神情:“不是已經開始了嗎?”
流蘇起初不解其意,不過随着蕭妃的到訪,一切便都豁然明朗了。
“九兒,阿娘求你!”
她每說一句便是一個響頭。
“求你救救你的外公,救救你的舅舅,救救母妃的一家人。”
帝王貶谪的聖指下達,皇貴妃成了婕妤,母家也被牽連調了任。
那一聲聲啼血的呼喚,伴随着額上如珠沁出的血,染紅了岚澤粗粝的石磚,也惹來了宮人頓足,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這年頭,隻見女兒給母親下跪的,還是頭一次見母親給女兒下跪的。”
宮奴們不堪的譏笑聲落入扶搖耳中,讓她頓生煩意,她大罵着轟趕:“滾,滾,沒事幹了是嗎?!”
見宮奴們在她的呵斥中匆匆離開,扶搖這才無奈的上去攙扶跪地哀求的蕭妃。
可蕭妃不領情,别看她發絲松亂,風冠搖搖欲墜,卻還是使足了力氣将扶搖推開。
“你們公主呢?讓她出來見我!”
“公主她…………”
扶搖還想再推脫,那知蕭妃見她支吾,當即便向着緊閉的殿門沖去。
“拓跋玖!!”
因是阿九母妃,扶搖不敢攔,而殿門内插了闩,蕭妃推不開,便氣急敗壞的拍打着門。
可這一道門,竟是拍疼了手心,拍的累倒在地,也緊閉着。
多可悲,一眼望去,她像個苦苦掙紮的蝼蟻。
而那些來時還懷揣着的希冀渴望,終于在紋絲不動的大門前,一點點消散了。在無人可知,可看,可助中埋進了這無邊的黑暗裡。
真不甘心啊!
蕭妃抖動着肩膀,笑的癫狂。
她面目逐漸猙獰,放聲大罵:“你這個畜牲,你不得好死!”
她凄厲的詛咒伴随着無邊的悔恨,被寒冷的風,丢進了門縫裡。
猙獰與宣洩得不到回應,等待她的便是抽空靈魂的無力感。
“我不該生你,這是我的報應!”
她這話說的輕,燭光跳動的明滅間,映出了阿九淡然的臉。
門棂已有了腐痕,角落裡也結了蛛網,讓她忍不住感歎:“原來,岚澤已經這麼老舊了啊!”
就像它伴随着她的盛寵誕生,又在歲月走過的痕迹裡同她一起走向凄涼的遲暮。然後在母妃長跪岚澤,歇斯底裡的咒罵中徹底消散。
從此萬裡冰封,東曦?不至。
“流蘇,你有沒有覺得,這樣的我很陌生?”
阿九的聲音,如這桃李而落的花朵一般,清麗婉約,卻因為凋零而染上傷愁。
“怎麼會呢?”
面對這樣的阿九,流蘇心疼極了。
單方面的付出固然感動,但久了就變的沒有尊嚴了。
她看着飄花而下的奇景:“如果這條路注定會讓殿下受傷殒命,那就換條路走吧。”
就像她厭倦了江湖打打殺殺的日子,她也可以隐姓埋名,走自己認為不那麼難捱的路。
阿九笑了,她從燭光照不到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面容溫和而堅毅。
“走吧…………”
她說,說完便向緊閉的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