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瑤牽來了馬匹,阿九翻身上馬,提捏着缰繩,往四周一顧,才發現原來遲遲不願意離開,等待在此的士兵,大多是慕容宸均當日帶來救她的那些鐵騎。
與其說他們在等自己,不如說他們在與曾經跟随的将軍做最後的道别。
騎着馬兒走在陡峭的山路上,軍隊跟随着馬蹄聲,也一步一步走在夜間火炬的光暈裡。
暗沉的大地上點亮着的火炬,如遊龍般踱步在氤氲密布的山林間。
蕭山的雨露略過裙裾,在過一個山頭時,阿九騎着馬兒趕上了拓跋闳。
“怎麼樣?見證了心上人與他人暧昧的樣子,你又自認為有幾分勝算呢?“
拓跋闳騎着馬,悶聲不吭的前行着,他沉的滴水的臉色埋在火光搖曳的陰影裡,又在下一刻一覽無餘的暴露在阿九的眼中。
阿九難得心情愉悅,不計較熱臉貼冷屁股,話也逐漸多了起來:她勸誡拓跋闳:“阿弟死心吧,你這輩子的榮辱與北魏的命脈都在阿姐的手裡,又何必執意的去做些親者恨,仇者快,損人不利己的蠢事呢?”
拓跋闳堵在心裡的惡氣随着阿九的話落而達到頂峰,他陰桀的視線如毒蛇般落在阿九的臉上,開口的聲音粗粝而沙啞:“阿姐放着栾車不坐,騎馬而行就是刻意來取笑我的嗎?”
面對這個前世害死她的罪魁禍首,阿九心裡美極了,面上卻要故作訝異的驚呼道:“阿弟,你怎麼能這麼想我?”
“夠了,拓跋玖!”
拓跋闳用冰涼的語氣打斷她:“沒人告訴你嗎?你刻意的樣子好做作!“
阿九:“………“
媽的她好想暴躁是怎麼回事!
“不過………”
少年清俊的面容在光暈中帶着詭異的狠意,連帶着說話都咬牙切齒:“隻要能讓你死無葬身之地,就算最後我什麼都不是,又怎麼樣呢?”
可話雖如此,回去後的拓跋闳還是大發了雷霆,不久後便大病了一場。
阿九在岚澤聽到消息後,捧腹大笑了很久。
一旁的沅瑤有些迷惑不解:“他為何那麼恨你??”
阿九收了笑臉,慢條斯理的落坐在紅櫻樹下,任花瓣随着微風拂上她玉白清涼的指尖。
“你說這個啊?”
她端起桌幾上的溫茶,抿了口,悠悠道來:“我的出現,讓她母妃失了寵郁郁而終了呗!”
沅瑤聞言面露詫異:“為何會怪你??”
阿九吐氣如蘭,遙望遠山如黛,坐落在長空之下,用最平靜的語氣訴說着一件事不關己的事。
“誰知道啊!或許從一開始我便不該出現在這個世間上吧!”
用淡然的語氣說着傷情的話似乎不是沅瑤想見到的。
她坐在阿九身邊,用着本不符合她這個年齡的口吻說道:“如果你沒有出現,他的母親就不會失寵了嗎?”
阿九托頤,與飛舞的落花玩起了手指纏繞的遊戲,回答的也漫不經心。
“可能不會那麼快吧!”
“皇帝後宮佳麗三千,不會獨寵一人!”
沅瑤認真的看着阿九:“所以何須要因為他人的過錯而苛責自己呢?”
與花朵繞指的動作停頓了一瞬,柔軟指間的觸感隻停留一瞬,便落地綻放。
阿九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扯着嘴角笑了笑:“你不是第一個這麼告訴我的人。”
她起了身,往殿内走去,走了幾步又似有心事般停了下來,開口問道:“扶搖……她………找到了嗎??”
沅瑤搖了搖頭,過了一刻似乎才反應過來阿九是背對着自己,趕忙開口:“沒有……”
阿九聞言心中閃過一抹失落,沒想到蕭山一行,連離别前的一聲祝福都做不到。
阿九底垂下眼眸,忍住了因眼眶濕潤而凝聚的淚水。
上輩子,流蘇為救她而死,扶搖也在不久後捎信來告訴她,她已嫁了人家,便不回皇宮啦。
岚澤的宮女與其他宮的宮女不同,離去由她們自己做主,她從不幹預,隻要記得事後給她報個平安便好。
從阿九被困蕭山的時間算起來,也是到了和扶搖分别的時候了。
雖然至此餘生再也不見,但她想,若她能一生平安,不見便不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