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鴻将一旁的茶水一口悶,想借助茶的清冽來壓下自己内心逐漸升騰起的怒火。可阿九起初的心不在焉時将茶葉弄多了些,這清茶變濃茶,苦的歸鴻仙子龇牙咧嘴,連呸了好幾聲。
一旁同樣想壓些火氣的顧長莺剛想伸手端茶,見歸鴻擠眉弄眼的各種難受,立即将手又縮了回去。
阿九卻沒有注意到二人嫌棄她泡茶的手藝,她現在和她們何嘗不是一樣,内心愁悶呢?
“你說他為什麼好端端的,要滅世呢?”
歸鴻看着阿九,說出了自己的疑問,一旁的顧長莺出聲打斷了她:“淨扯那些沒用的!”
“他為啥滅世,我們怎麼可能知道,但既然是三百年之後的事,就說明我們可以做些什麼不是嗎?”
于是她們二人将視線不約而同的落在了阿九的身上。
阿九:“………”
講了半天,原來有些事她們還不明白。
為了防止她們二人在今後相處的日子裡做出什麼逆天的舉動來,阿九隻好将真相全盤托出:“魔神鑄成的那一刻,自然也該到了命定之女出現的時候了。”
“而我的反抗意識注定不容存在的,故而魔神與命定之女牽扯的開始,也就是我的謝幕之日。“
可是她理解錯了,其實無論是顧長莺還是歸鴻,她們并不是毫不知情。
顧長莺先不好意思開口:“其實在很多年前,我去過無妄境,也在天戒碑上看到過百年之間的預言。
魔神會在不久後降世,并迎娶天界神女為妻。”
“我一直以為神女是你,直到我出事之後………”
她神情複雜:“我想利用與你互換身體的方式,來成為魔神的妻子,從而借助魔神之手殺了木森,為我自己報仇,直到我看見了你手上的血玉連環,我才知道,你雖是神女降世,卻不是魔神之妻,魔神之妻另有其人,而你同我一樣是被他人奪走一切的可憐人。”
顧長莺抹了一把眼角的淚,她的聲音哽咽:“因為同病相憐,最後才讓我決定再次出手幫你。”
“對不起!”
她發自肺腑的說,淚眼朦胧裡,是阿九扯着嘴角抽搐也要說出口的大度話:“這不怪你,你以後别再做這些事便好了………”
豈知顧長莺聞言,竟然拍桌而起:“不行!”
阿九:“………”
阿九被她固執的樣子氣笑了:“你也看到了,命運就是這麼安排的!”
顧長莺沒有成過神,也沒有阿九那般信命,阿九認為天命不可違,可她卻說:“可命運有的時候,就是用來反抗的啊!”
就像生而為人,也會反抗不公一樣,又為什麼要向命運低頭呢?
一旁的歸鴻忍不住給她鼓掌,說的太好了。
胸腔燃燒起無法撲滅的紅色火焰,她忍不住附和她,
阿九:“………”
“何況你也看到了不是嗎??他願意為你去死,就是喜歡你的。”
阿九臉一紅,讓她别再說下去了。
見她還在猶豫不決,歸鴻與顧長莺一臉鄙視:“别猶豫不決了,但凡我們有一絲希望,還能輪到你?”
阿九:“………”
可是………
阿九心亂如麻,與慕容宸均相處的點點滴滴在她腦海中一遍遍浮現。她不否認她對他有些微的好感,這種好感卻并不是源于他魔神的身份,而是如今他淵清玉絜的人格。
那還在猶豫什麼呢?
阿九想,是怕自己鬥不過命運的掌控,是怕他變心嗎?
不………
阿九搖頭,她的内心是那麼掙紮着,不禁失态恍惚。
她想,她不知道未來的慕容宸均是什麼樣子,她也不知道現在做了這個選擇,未來的他是不是還是會将一顆心撲回到祁清雪的身上。如果可以,她也可以為了天下蒼生去救贖,去争一個男人的寵愛。
為他生兒育女,為他付出一切。
可阿九,真的不遺憾嗎?
這些就是你揮發出來的價值!
與另一個女人扯着頭花,争着恩寵,赢了洗手作羹湯,照顧一家老小,輸了被男人厭惡,被鄰裡譏笑,至死都被情敵壓着一頭的價值!
阿九歎息,這樣的女性價值還少嗎?
你擡頭看一眼,這世間不就随處可見嗎?有人以愛的名義将不公合理化,提筆寫下一句句利他性的思想贊歌,編織出了一道道枷鎖,将她們的靈魂囚禁在一個一個逼仄的院牆裡,馴化千年萬年。
從此,她們沒有了再高飛的勇氣了,也看不到更廣遼的世間,她們不知道那些高飛的風景有多美,站在高處的人生有多惬意。她們的全世界本該是那千千萬萬的每個人,最後隻能狹隘到容下父親,丈夫,兒子,三個男人的一生。
然後王侯将相,功成名就,開辟萬國來朝的壯舉,被後世銘記并歌頌的又永遠與她們無關!
從此她們成了嬌妻,柔弱的代名詞!
這樣的價值正确嗎?
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她無權去批判什麼。
但就自己而言,這樣的價值,如果帶來的是女性地位每況愈下,帶來的是男尊女卑,重男輕女的不公。帶來的是人類曆史上的榮耀與崛起都與她們無關,而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卻成了她們必須要承擔的責任,那麼她不想要揮發這樣的價值。
她要的,渴望的是站在衆神之颠,揮斥方遒,沉浮百州。
即便沾染上了情愛,也不該丢掉拼搏,失去為自己創造出無上價值的勇氣!
然後以平凡佝偻的身姿去遙望男人扶搖而上的背影。
因為阿九眼中的愛從來不是阻礙自己變的更好的絆腳石,如果一定要你在利他與利己中做出妥協,那便不是愛,最起碼不是阿九想要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