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出口是問句,在東方盛聽來就是言無咎又在關心他,心頭更加熨帖。
“正是,刀傷加跌落傷,言大夫見我身上傷口想必也能看出,無論怎樣都難活了。不料老天叫我去死,我卻遇見了言大夫。”
“……”言無咎沉默,“那時……你已經不成人樣,我竟沒看出何處是緻命傷。”
“我視言大夫如再生父母,不僅是因為您高超的醫術将我救活,更是因為您心懷慈悲、不圖回報。”東方盛說到動情時,一把握住了言無咎的手,“所以您斷不能說命該如此之類的話,請讓我送您回谷、待我了卻諸事之後,請允許我侍奉您左右。”
言無咎看着他。
看着他真摯的眼睛,沿着他漂亮的肌膚肌理向下看,還有他腳踏實地的兩條筆挺有力的腿……
最終定格在他叭叭叭叭的紅潤嘴唇上。
“罷了,随你吧。”他頹喪放棄心中某些格外邪惡的想法。是他自己想岔了,又不是東方的錯。而且當時的确也将人家的屍體砸的不成人形……哈,該死的墨菲。
就當看在這幅盤靓條順的身子,還有那張俊美無雙的面容的份兒上,救就救了,不算什麼大事,無非将人是從女娲的娃娃,變成他和女娲各一半的娃娃而已,這樣想來,他也不虧。
這就跟現代人玩娃一樣,區别不過是人家撒出去的是大筆大筆的金錢,他撒出去的是大把大把的骨血,差不了多少。
他這個還能說能笑能動呢。
不過……言無咎看向這個人恭敬地模樣,心下尋思:先前對他有愧,不願意占他便宜。如今想來真的是徹徹底底救他一命,是不是可以放肆一點了?
想到這裡,他道:“若要送我回谷,隻可你一人同我前去。”你得替我推車。
“此地具我所在崖谷約有十日路程,也要勞煩你準備兩人份的幹糧。”你得買吃買喝還負責運輸。
東方盛得到言無咎的首肯,甚至得到了獨一無二的信賴,大喜過望:“定不辱命!”
言無咎也不打算折磨他太多,打算讓他推車推到差不多地界,就借迷霧搞點海市蜃樓,假裝前面是自己住的山谷。
“不過……你先前不是急着回家?若要送我,時間上還來得及麼?”雖說想整他一下,但是言無咎并不讨厭東方,正相反,他依舊挺喜歡他,仍舊擔心他會被自己的老頭上司責罵。
不料東方盛就像奇經八脈被打通一樣,理直氣壯道:“待我回去,就當着衆人面說在半途遇到截殺,又修養多日才好,他為籠絡人心,也不會對我怎樣。”
言無咎驚訝地看他一眼,提醒:“若他日後給你穿小鞋……”
東方盛認真道:“我會量力而行,哪怕任務失敗,自己的性命才是最要緊的……大不了到時候,我不在他手下幹了,來投奔言大夫可好?”
此話算是試探,不聊言無咎卻笑笑道:“你這孩子,怎麼好像變聰明了,又好像鑽了牛角尖呢?若你不再幫他做事,隻要自己過得逍遙快樂就好,何苦再找個人去伺候?”
他笑起來的時候像是天邊星子落進林中清潭,蕩漾起泛着銀色弧光的漣漪,柔和的照亮整片森郁叢林,也照進東方盛沉寂的心。
他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東西猛地撞擊了一下,緊接着,心髒猛烈地跳動起來,有什麼從未有過的熾熱感情在胸腹中攢動,在身體中尋找釋放的出口,想要從口中跑出,卻被緊張抖動的喉嚨咽下,繼而從眼睛中、抿氣的唇縫中偷偷流露。
那是連本人都不知道的熱烈感情,流淌出來,落到另一個同樣懵懂無知的人手中。
那人有些怔愣,看一眼自己微微顫抖的手掌,繼而無奈笑道:“你啊……”
那尾音很長,像是能夠籠罩住整顆無措的心髒。
于是,那種猛烈到東方盛無法操控的感情又漸漸平穩下來,它逃進身體的每一處經脈與血流之中,悄無聲息的藏起來,變成再也無法磨滅,不受主人所控制的、細水長流的情愫。
在它無聲的操控下,東方盛單膝下跪,溫順的低下頭顱,貼在言無咎的身邊,被他輕輕撫摸過三千青絲,後柔聲道:“都聽你的,我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