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裡那句低沉的“謝謝”，像顆小石子投入林愈心湖，蕩開一圈圈難以置信的漣漪。他愣愣地看着陸欲寒，對方已經轉過身，撿起地上那隻摔爛的手電筒，檢查了一下，似乎是徹底壞了。

“走吧。”陸欲寒的聲音恢複了以往的平靜，仿佛剛才那點微妙的别扭隻是林愈的錯覺。他拿着自己那隻完好的手電，光束穩定地照向出口的方向，邁開了步子。後背那個歪歪扭扭的布條結，随着他的動作顯得有些滑稽，卻又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真實感。

林愈趕緊跟上，這次他不敢再東張西望了，老老實實盯着腳下濕滑的路面。再次陷入沉靜，但和進洞前那種純粹的冰冷隔絕感不同，空氣裡似乎還殘留着一點驚魂未定後的餘溫和……一絲若有似無的尴尬。林愈的胳膊肘和膝蓋還在隐隐作痛，沾滿泥巴的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更讓他心神不甯的是陸欲寒後背那道傷，還有自己那聲撕心裂肺的“嗤啦”和笨拙的包紮。

兩人一前一後，走得比來時快了許多。陸欲寒的步伐依舊沉穩，隻是林愈注意到，他偶爾會幾不可察地蹙一下眉，顯然背後的傷還是很疼的。

終于，前方出現了洞口的光亮。林愈長舒一口氣，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剛走出洞口，刺眼的陽光讓他眯了眯眼。還沒等他适應，一個咋咋呼呼的聲音就像炮彈一樣沖了過來：

“哎喲喂！我的愈哥！我的寒哥！你們可算出來了！我還以為你倆在洞裡發現什麼寶藏舍不得出來了呢！”許笙風風火火地跑過來，臉上是誇張的擔憂，眼睛卻亮得像探照燈，興奮地在兩人身上掃來掃去。

秦燃也跟在後面，看到林愈一身泥、胳膊肘破皮的狼狽樣，吓了一跳：“我靠！愈哥你摔跤了？沒事吧？”

林愈剛想開口，許笙的目光已經精準地鎖定了陸欲寒的後背，還有那件破了個大口子的校服外套，以及外套下隐約透出的、被撕掉一塊下擺顯得短了一截的T恤邊緣。

“嚯——！”許笙倒吸一口涼氣，誇張地捂住了嘴，眼睛瞪得溜圓，“寒哥！你這……什麼情況？跟洞裡的妖怪幹架了？衣服都幹碎了？還有這……”他指着陸欲寒後背那個顯眼的布條結，“這包紮……藝術感十足啊！誰幹的？” 他的目光立刻轉向同樣狼狽的林愈，眼神瞬間充滿了哥們兒你牛逼的驚歎。

林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咳了一聲：“那個……洞裡路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連累陸欲寒同學撞石頭上了……”

“你摔跤能把他衣服摔破成這樣？”許笙一臉你逗我呢的表情，圍着陸欲寒轉了小半圈，啧啧稱奇，“寒哥，你這英雄救美……哦不，救愈哥的代價不小啊！傷得重不重？快讓我看看！”說着就要上手去碰那個布條結。

陸欲寒眉頭一皺，側身避開他的手，聲音冷淡：“沒事。先找老師。”

“對對對！得趕緊處理傷口！”林愈反應過來，趕緊附和，心裡對陸欲寒這份沒事的淡定非常佩服，但也更擔心了。

許笙被陸欲寒躲開也不在意，反而更興奮了，一把勾住林愈的肩膀，湊到他耳邊，用自以為很小聲其實大家都聽得見的音量說：“行啊愈哥！深藏不露！這才多久，就把我們寒哥拿捏了？都為你負傷了！還包紮！這關系，突飛猛進啊！”他擠眉弄眼，笑得賊兮兮，一臉磕到了的表情。

林愈被他摟得一個踉跄，趕緊扒拉開他的手：“許笙你别胡說八道！意外！純屬意外！”

陸欲寒像是沒聽見許笙的調侃，徑直朝着臨時設立的營地醫療點走去。林愈和秦燃趕緊跟上，許笙則像發現新大陸似的，興奮地圍着他們打轉，嘴裡還在不停地分析着他們的案情。

營地醫療點設在一個簡易帳篷裡。校醫看到陸欲寒背後的傷，也吓了一跳，趕緊讓他坐下處理。

“怎麼弄的？這麼長一道口子，還好不算很深。”校醫一邊消毒一邊問。

林愈站在旁邊，像個做錯事的小學生，搶着回答：“醫生，都怪我，在洞裡沒看路滑倒了，撞到他了，他為了拉住我才撞石頭上的……”他語氣充滿歉意。

校醫看了林愈一眼，又看看陸欲寒：“你這小夥子反應挺快，不然摔得更慘。下次注意點，探險區路滑得很。”她動作麻利地拆掉林愈那個歪歪扭扭的布條結，重新清洗、消毒、上藥，最後用專業的敷料和繃帶包紮好，手法利落又整齊。

陸欲寒全程沒吭聲，隻是微微繃着身體，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林愈看着校醫處理傷口，再看看自己撕得參差不齊的T恤下擺，還有那團被丢棄的、沾着血和泥的布條，臉上更臊得慌了。他偷偷瞄了一眼陸欲寒，對方正垂着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側臉線條依舊冷硬，但嘴唇抿得有些緊，顯然還是疼的。

處理好陸欲寒的傷，校醫又給林愈胳膊肘和膝蓋的擦傷消了毒，貼上了創可貼。

“好了，傷口别碰水，注意休息。你倆這造型……”校醫看着兩人一個破衣爛衫後背繃帶，一個渾身泥濘衣服撕破，忍不住笑了一下，“去找你們班主任看看能不能借件外套吧。”

走出醫療帳篷，許笙立刻又湊了上來，看着陸欲寒那包紮整齊但依舊顯眼的後背，還有林愈那明顯短了一截的T恤下擺，摸着下巴，眼神在他們倆之間來回掃視，嘿嘿直笑：“啧啧啧，患難見真情啊！這情侶裝……挺别緻！”

林愈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許笙！你夠了！别再胡說！”

秦燃也憋着笑，捅了捅林愈：“行了愈哥，人沒事就好。不過你這衣服嘛……确實挺涼快的啊。”

林愈低頭看看自己露出來的一小截腰，一陣風吹過，涼飕飕的，更尴尬了。他下意識地想把T恤往下拽，可布料就那麼點，根本遮不住。

就在這時，一件帶着清冽幹淨氣息的深灰色外套遞到了他面前。

林愈一愣，順着拿外套的手臂往上看，對上了陸欲寒沒什麼表情的臉。他已經脫掉了自己那件破了的校服外套，裡面是那件被撕掉一塊下擺的T恤，露出的腰線勁瘦利落，但此刻他手裡拿着的，是他背包裡那件備用的、看起來就很高檔的沖鋒衣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