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笙的自來熟勁兒過去後沒幾天，澄明中學高三樓就被一個重磅消息炸開了鍋。
周一升旗儀式結束，校長站在台上，推了推眼鏡，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操場：“……為了緩解高三學子的學習壓力，增進班級凝聚力，學校決定，本周五組織全體高三學生前往郊外的‘青岚山’進行為期一天的秋遊實踐活動！”
“哇——！”
“秋遊！！”
“青岚山！聽說風景超好！”
操場上瞬間爆發出巨大的歡呼聲，沉悶的高三生活仿佛被投入了一顆活力炸彈。秦燃激動地一把摟住林愈的脖子，差點把他勒背過氣去：“愈哥！聽見沒！秋遊！天不亡我啊！終于能喘口氣了！”
林愈也興奮得不行，掰開秦燃的胳膊，眼睛亮晶晶的：“爽！爬山！野餐！放風！終于不用對着老張那張鐵面無私的臉了！”他腦子裡已經開始盤算帶什麼零食了。
隻有隊伍前列某個身影，依舊站得筆直，表情沒什麼變化，仿佛這驚天好消息跟他沒啥關系。林愈瞥見陸欲寒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心裡忍不住嘀咕：啧，這人是不是連興奮神經都是冰做的？
時間在高三黨們翹首以盼中，像被按了快進鍵。轉眼就到了周五。
秋高氣爽，陽光正好。幾輛大巴車滿載着興奮的學生駛向青岚山。車廂裡充斥着各種零食袋的窸窣聲、興奮的交談聲和跑調的歌聲，熱鬧得像一鍋煮沸的粥。
林愈和秦燃擠在一個靠窗的位置，正對着窗外飛馳的景色指指點點，分享着一包薯片，心情好得冒泡。
到了山腳下，各班班主任開始整隊，宣布分組活動的要求。
“大家注意！青岚山地形有一定複雜性，為确保安全，本次活動要求必須兩人一組結伴行動！自由組合，現在立刻找好搭檔！十分鐘後按小組集合點名！”四班班主任的聲音通過擴音喇叭傳來。
自由組合？林愈和秦燃對視一眼，那還用說？哥倆好，一起走！
兩人剛想擊個掌确認，旁邊一個身影風風火火地擠了過來，一把攬住了秦燃的肩膀，力道大得讓秦燃一個踉跄。
“愈哥！對不住啊！早跟哥們兒約好了，今天得帶他去探險！”許笙頂着一頭在陽光下更顯耀眼的栗棕色頭發，笑容燦爛，露出八顆白牙，沖着林愈歉意地眨眨眼，“愈哥，借你兄弟一用！就一天！”說完，不由分說就把還有點懵的秦燃往他那個小團體裡拖。
“哎？許笙你……”秦燃想掙紮，奈何許笙力氣不小，又人多勢衆。
“喂！秦燃！”林愈急了，伸手去抓，卻被擁擠的人潮隔開了。眼看着秦燃被許笙半拖半拽地帶走，還回頭沖他做了個自求多福的鬼臉。
“搞什麼啊……”林愈傻眼了，站在熱鬧的人群裡，像個被臨時抛棄的孤家寡人。周圍都是迅速結對成功還有說有笑的同學，顯得他格外突兀。
他環顧四周，試圖在熟悉的面孔裡找個落單的救兵。目光掃過人群邊緣，突然定住了。
不遠處，一棵葉子開始泛黃的大樹下，站着一個人。
陸欲寒。
他依舊穿着校服外套，拉鍊一絲不苟地拉到頂。他背着一個看起來就很專業的深灰色登山包，身形挺拔，獨自一人站在那裡，目光平靜地投向遠處起伏的山。喧鬧的人群本能地繞開他，沒人上前搭話，仿佛靠近就會被殺了一樣。
他也落單了。
林愈心裡咯噔一下。不是吧？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孽緣？
班主任已經開始拿着名單催促了：“還沒組隊的同學抓緊時間！最後三分鐘！”
林愈看着陸欲寒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樣，頭皮有點發麻。繞道走？還是……試試？早上出門前那股莫名其妙的再試試的念頭又冒了出來，伴随着一絲總不能真一個人行動吧的無奈。
他深吸一口氣，在心裡給自己鼓勵：怕什麼！他又不會吃人！大不了再聽一次“安靜”！
林愈擠出人群，硬着頭皮朝那棵大樹走去。越靠近，越能感覺到那股無形的低氣壓。他走到陸欲寒身邊幾步遠的地方停下，清了清嗓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又友好：“咳，那個……陸欲寒同學？你看……好像就剩咱倆了？要不……湊合湊合，一組？”他說完，感覺自己的笑容可能有點人機。
陸欲寒的目光終于從遠山收回，緩緩地落在了林愈臉上。那雙墨黑的眸子沒什麼情緒，隻是淡淡地審視着他，仿佛在評估一件物品的可行性。
林愈被他看得心裡發毛，正想再說點什麼緩和氣氛，就聽見班主任拿着喇叭在喊：“林愈！陸欲寒！你倆磨蹭什麼呢？快點組好隊過來登記名字！”
這聲點名簡直如同天籁！林愈趕緊應道：“來了來了！我們一組！”他下意識地看向陸欲寒。
陸欲寒沒什麼表情，隻是幾不可察地微微颔首，算是默認了。他甚至沒再看林愈一眼，徑直轉身，朝着集合點走去。步伐沉穩，背脊挺直，仿佛隻是完成一個既定程序。
林愈松了口氣，趕緊小跑着跟上。心裡那點小忐忑被一種任務完成的輕松感取代，還有一絲絲看你能憋多久的惡趣味期待。
登記完名字，大部隊開始沿着山路向上。林愈很快就把那點不自在抛到了腦後。山裡的空氣清新得醉人，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斑駁的光點，鳥鳴聲清脆悅耳。他像個剛出籠的小鳥，東張西望，時不時還掏出手機拍兩張。
“哇！陸欲寒你看那邊！那石頭像不像個趴着的狗？”
“咦？這樹藤好粗！能蕩秋千不？”
“诶，這果子紅彤彤的，能吃嗎？看着挺誘人啊……”
林愈興緻勃勃地試圖分享他的發現，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旁邊的人聽見。
然而，回應他的隻有山間的風聲，偶爾幾聲鳥叫，以及陸欲寒腳下踩過落葉的細微聲響。陸欲寒走在他斜前方半步的位置，目光直視前方，步伐穩定，仿佛林愈是個隐形人。
林愈撇撇嘴，習慣了。他自說自話也不覺得尴尬，反而覺得這沉默的聽衆還挺好，至少不會像秦燃那樣吐槽他。
爬了約莫一個多小時，山路變得狹窄崎岖起來。前方出現了一個岔路口，一塊指示牌指向右側：“飛雲洞，探險區，注意安全”。
不少小組選擇了更平緩的左側路線。許笙那個小團體早就跑得沒影了，秦燃隔着老遠沖林愈揮了揮手，也拐向了左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