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前的空氣繃得緊緊的，但某些微妙的變化如同藤蔓，在緊張的表象下悄然生長。下課鈴一響，四班後門準時探進一顆栗棕色的腦袋，許笙的聲音活力滿滿：“林小愈！沖小賣部！補充腦力！”

他話音剛落，卻見林愈已經合上物理書，動作利落地站起身，臉上帶着一種輕松又目标明确的神情。

“許笙，你先去。”林愈拍了拍許笙的肩膀，眼神自然地飄向門口走廊，“我找陸欲寒對下昨天那道題的答案。” 語氣坦蕩自然，仿佛隻是去找學習委員核對作業。

許笙眼睛一亮，八卦雷達瞬間滿格：“哦——？對答案啊？”他拖長了音調，笑容促狹，“行行行，快去快回，别讓陸老師等急了！”他故意把“陸老師”三個字咬得特别重。

林愈白了他一眼，懶得跟他鬥嘴，拿起書和草稿紙，腳步輕快地走出教室。走廊裡人流穿梭，他一眼就看到二班後門附近，陸欲寒正倚着欄杆，側頭看着樓下籃球場，陽光勾勒着他挺拔的側影和微抿的薄唇。

林愈徑直走過去，在陸欲寒身邊站定，肩膀幾乎要碰到對方的手臂。“喂，”他聲音清亮，帶着點熟稔，“昨天那道電磁感應的能量轉換，我按你說的重新捋了，最後那個焦耳和電子伏特的轉換因子，是不是1.6乘10的負19次方？” 他一邊說，一邊很自然地翻開書，指着自己演算的地方，微微側身，讓書頁朝向陸欲寒。

陸欲寒聞聲轉過頭。看到是林愈，他眼底那層慣常的平靜似乎被投入了一顆小石子，漾開一絲極淡的漣漪。他目光落在林愈指的地方，又掃了一眼林愈臉上笃定又帶着點求證的表情。

“嗯。”他低沉的嗓音響起，算是肯定。随即，他的視線在林愈的草稿紙上停留了一瞬，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林愈列出的一個等式旁邊，“這裡，動能增量符号反了。”

林愈低頭一看：“哎？還真是！”他立刻拿起筆，毫不扭捏地在陸欲寒指出的地方畫了個叉，又利落地在旁邊修正，“謝了！差點又掉坑裡。”他擡起頭，對陸欲寒露出一個明亮的笑容，眼神清澈坦蕩，帶着純粹的解題後的爽快。

陸欲寒的目光在那笑容上停留了一秒，墨黑的眼底深處那抹漣漪似乎擴大了些許，如同冰面下悄然湧動的暖流。他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唇角，一個極其短暫、幾乎難以捕捉的弧度，快得如同錯覺。

“啧啧啧，這求知若渴的場面，真是感人肺腑啊！”許笙的聲音如同自帶擴音器，突兀地插了進來。他不知何時已經湊到兩人旁邊，手裡還晃着剛從小賣部買來的面包，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磕到了”的表情，“寒哥，你看林小愈這麼好學，中午咱仨食堂拼個桌呗？讓他好好請你一頓，報答指點之恩！”他一邊說，一邊用胳膊肘撞了撞林愈，擠眉弄眼。

林愈沒好氣地推開許笙的胳膊肘：“許笙你煩不煩！就知道吃！” 但他沒反駁“拼桌”的提議，目光反而帶着點詢問的意味，很自然地看向陸欲寒。

陸欲寒的目光從林愈臉上移到許笙那誇張的表情上，平靜無波。就在許笙以為又要收獲一個沉默或者“随便”時，陸欲寒低沉的聲音清晰地響起：

“好。”

幹脆利落的一個字。

許笙和林愈都愣了一下。許笙是驚喜，林愈則是心口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悄然漫開——他答應了，而且答應得這麼爽快。

“得嘞！”許笙立刻眉飛色舞，“中午食堂靠窗老位置！不見不散！”他像完成了一件重大使命，啃着面包心滿意足地溜了。

中午的食堂人聲鼎沸。林愈端着餐盤，和秦燃一起走向靠窗的位置。陸欲寒已經坐在那裡，餐盤裡的食物依舊擺得整整齊齊，他正慢條斯理地吃着。

許笙眼疾手快地把秦燃按在自己旁邊，然後對着林愈努努嘴，示意他坐陸欲寒對面。林愈也沒扭捏，很自然地坐下，把餐盤推到陸欲寒旁邊一點的位置。

“來來來，開動開動！”許笙率先打破沉默，然後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眼睛亮得像探照燈，“哎，林小愈，你早上問寒哥題的時候，我好像聽到個名字……雪球？啥玩意兒？寒哥家新養的……掃地機器人？”他故意裝傻，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掃射。

林愈正夾起一塊糖醋排骨，聞言動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有點小得意的笑。他擡眼看向對面的陸欲寒，語氣自然地帶了點調侃：“是啊，陸欲寒家的‘掃地機器人’，不僅能掃，還會賣萌打滾求撸呢。” 他說着，還模仿了一下貓爪撓空氣的動作。

陸欲寒夾菜的手停住了。他擡起眼，目光落在林愈帶着促狹笑容的臉上。那雙墨黑的眸子裡清晰地閃過一絲無奈，但更多的是一種被戳破秘密般的、微妙的縱容。他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沒有否認，隻是低沉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認。

這聲“嗯”和那無奈的眼神，比任何解釋都更有力。許笙瞬間激動了：“卧槽！真養貓了？！寒哥！藏的夠深啊！快！照片！我要看！”他飯都不吃了，直接朝陸欲寒伸手。

陸欲寒沒理他，繼續低頭吃飯。

林愈看着陸欲寒那副“拒絕交流”但耳根似乎有點點可疑顔色的樣子，心情莫名很好。他慢悠悠地嚼着排骨，對許笙說：“急什麼，人家‘掃地機器人’要午休的。想看？求我啊。” 他故意逗許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