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愈更疑惑了,目光轉向陸欲寒。陸欲寒正垂着眼,用夾子撥弄着烤盤上的一塊蘑菇,仿佛對眼前的小插曲毫無察覺,側臉線條在烤爐氤氲的熱氣中依舊冷峻。但他那微微抿緊的唇線,似乎洩露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林愈看了看那個被占據的位置,又看了看對面許笙和秦燃之間還空着的地方。他不想麻煩陸欲寒挪東西,也懶得再問,便很自然地拉開對面許笙旁邊的椅子,準備坐下:“算了算了,我坐這邊也一樣……”
他話音未落,就見旁邊的陸欲寒突然動了。
陸欲寒放下夾子,動作幹脆利落地伸出手,一把拿回了自己的筆記本,同時另一隻手也極其自然地拿起了林愈的手機。整個過程快得像一陣風,沒有絲毫拖泥帶水。然後,他側過頭,目光平靜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看向正彎腰準備坐下的林愈,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烤肉的滋滋聲和周圍的嘈雜:
“過來。”
林愈的動作瞬間僵住了。他彎着腰,手還搭在椅背上,詫異地看向陸欲寒。隻見陸欲寒已經将他自己的筆記本放回了桌角原位,而林愈的手機,則被他輕輕放回了林愈原本座位前的桌面上。
那個位置,被清理得幹幹淨淨,仿佛從未被占據過。
陸欲寒的目光依舊落在林愈身上,帶着一種無聲的等待。烤爐跳躍的火光映在他墨黑的眸子裡,如同沉靜的湖面下躍動的星火。
許笙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随即爆發出無聲的狂笑,肩膀劇烈聳動,對着秦燃瘋狂使眼色。
林愈的心髒像是被什麼東西猛地攥了一下,随即瘋狂地擂動起來。一股滾燙的熱意瞬間從耳根蔓延到脖頸。他直起身,在陸欲寒平靜的注視和許笙無聲的狂笑中,有些僵硬地、卻又帶着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雀躍,重新繞回桌子這邊,拉開椅子,在陸欲寒身邊那個被特意“清理”出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坐下時,他的胳膊肘不小心輕輕擦過陸欲寒的手臂,隔着薄薄的衛衣布料,能感受到對方溫熱的體溫。兩人都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
陸欲寒重新拿起夾子,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沒發生,繼續翻烤着盤中的食物。隻是他微微側對着林愈的耳根,似乎比剛才更紅了一些。
林愈也低着頭,假裝專注地看着烤盤裡滋滋作響的肉,但嘴角卻抑制不住地向上彎起一個小小的弧度。剛剛那點小小的失落和困惑,早已被一種巨大的、隐秘的甜意沖刷得無影無蹤。
“來來來!幹杯!為了友誼!為了勝利!為了……呃,為了烤肉的明天!”許笙憋着笑,舉起倒滿可樂的杯子,大聲提議,試圖打破這微妙的氣氛。
“幹杯!”秦燃積極響應,雖然不太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麼,但氣氛是好的!
林愈也笑着舉起杯子。
陸欲寒看了看自己杯中的清水,也端了起來。
四個杯子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沖淡了烤肉的油膩,也沖散了最後一絲運動後的疲憊。
吃飽喝足,走出煙火缭繞的烤肉店,晚風帶着涼意拂面而來,吹散了身上的煙火氣。街道兩旁霓虹閃爍,車流如織。
“爽!”許笙摸着肚子,滿足地打了個嗝,“接下來怎麼安排?K歌?還是……”
“不了不了,”林愈連忙擺手,他感覺今天的信息量已經夠大了,需要回去消化一下,“明天還得上學呢,早點回去吧。”
秦燃也點頭表示贊同。
“行吧!”許笙有點意猶未盡,但也知道分寸,“那……寒哥,林小愈,你倆順路嗎?要不要一起打車?”
林愈的心又提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陸欲寒。
陸欲寒的目光掃過林愈,然後對許笙說:“你先送秦燃。”
許笙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個“我懂我懂”的了然笑容:“哦——!明白!那我倆先撤了!林小愈同學就交給你了寒哥!”他不由分說地攬過秦燃的肩膀,攔下一輛出租車,把還有點懵的秦燃塞了進去,自己也擠進去,然後搖下車窗,對着站在路邊的陸欲寒和林愈揮手,聲音洪亮:“拜拜!注意安全!林小愈,到家記得在群裡報平安啊!” 說完,出租車絕塵而去。
熱鬧的街邊,瞬間隻剩下陸欲寒和林愈兩個人。
晚風吹過,帶起林愈額前的碎發。周圍是城市的喧嚣,但他卻感覺世界仿佛安靜了下來,隻剩下自己和旁邊這個沉默的身影。剛剛在烤肉店裡的輕松自在瞬間被一種微妙的緊張感取代,心跳又開始不規律起來。
他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沉默:“呃……那個,雪球……在家還好吧?” 他找了個最安全的話題。
陸欲寒側過頭,看向他。霓虹燈的光影在他深邃的眸子裡流轉。他“嗯”了一聲,聲音在夜色裡顯得格外低沉清晰。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帶着一種自然的、仿佛隻是順口一提的語氣:
“想看看它嗎?”
林愈猛地擡起頭,撞進陸欲寒平靜卻專注的目光裡。路燈的光線勾勒着他清晰的輪廓,那雙墨黑的眸子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深邃,清晰地映着林愈瞬間睜大的、帶着驚喜和難以置信的眼睛。
晚風拂過,帶着初秋的涼意,卻吹不散兩人之間悄然升騰的暖流。城市的霓虹在陸欲寒身後流淌成一片光河,而他站在光與暗的交界處,向林愈發出了一個無聲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