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謝謝。”林愈頭也不擡地應着，完全沉浸在撸貓的快樂裡。

陸欲寒倒了杯水，放在林愈旁邊的茶幾上。林愈正和雪球玩得開心，随口問道：“對了，我能參觀一下嗎？你家好大。”

陸欲寒動作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目光掃過走廊深處緊閉的書房門，随即點頭：“可以。除了那間。”他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書房，“有點亂。”他的語氣很自然，仿佛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哦，好。”林愈也沒多想，抱着已經在他腿上翻肚皮的雪球站起身，在寬敞的客廳和相連的餐廳、影音室随意轉了轉。陸欲寒不遠不近地跟着，偶爾回答一兩個關于某個擺設或設計的問題，聲音平靜。

轉到書房門口時，林愈抱着雪球，好奇地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書房都不讓人進啊？是不是藏了什麼秘密？”他半開玩笑地說，純粹是心情好時的随口調侃。

陸欲寒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隻是淡淡道：“沒什麼秘密。物理筆記和一些競賽資料，堆得亂。”他的解釋合情合理，符合他一貫的形象。

“好吧，學霸的世界。”林愈聳聳肩，抱着雪球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雪球似乎被林愈抱着走動晃得不耐煩了，突然在他懷裡扭動起來，小爪子一蹬，靈活地掙脫了林愈的懷抱，輕盈地落在地上，然後“嗖”地一下，像一道白色閃電，從書房門底下的縫隙鑽了進去！

“哎呀！雪球！”林愈吓了一跳，趕緊去推書房的門——剛才雪球鑽進去時，門似乎被它頂開了一條縫。

“等等！”陸欲寒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比平時急促了半分，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他一個箭步上前，想要阻止林愈推門。

但林愈的動作更快，或者說，擔心雪球在陌生的房間裡搗亂，他已經下意識地把門推開了一條更大的縫隙。

書房内部簡潔依舊，巨大的書桌，頂天立地的書架，上面整齊地碼放着書籍和資料。一切都井然有序，完全不像陸欲寒說的“亂”。

然而，就在書桌靠近邊緣的位置，攤開着一本厚厚的、看起來像是物理競賽筆記的硬殼筆記本。而雪球，正像個得勝的小将軍，端坐在那本攤開的筆記本旁邊，毛茸茸的小尾巴得意地晃動着。它的小爪子，似乎剛剛扒拉過什麼，正按在攤開的那一頁紙上。

林愈的視線下意識地掃過雪球爪子按着的地方。

那頁紙上，密密麻麻寫滿了工整漂亮的演算公式和推導過程，一看就是陸欲寒的手筆。但在那些物理符号和數字的間隙，在頁面的邊緣空白處，甚至在一些推導步驟的行與行之間……

寫滿了名字。

不是物理公式裡的符号，不是任何變量代号。

而是清晰無比的兩個字——林愈。

筆迹或深或淺，或大或小，有些像是無意識随手寫下的塗鴉，有些卻寫得極其認真工整。它們像是某種頑固的藤蔓，悄然無聲地纏繞、滲透、覆蓋在那片屬于物理邏輯的冰冷土地上，密密麻麻，觸目驚心。

林愈的呼吸猛地一窒，瞳孔驟然收縮！他僵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所有的聲音仿佛都在瞬間遠去。

就在這時，一隻骨節分明、帶着涼意的手，猛地伸了過來，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啪”地一聲，重重地蓋在了那攤開的筆記本頁面上！力道之大，甚至驚得旁邊的雪球“喵嗚”一聲跳開了。

林愈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得渾身一顫，猛地擡頭。

陸欲寒就站在他身側，近在咫尺。他微微側着身，高大的身形幾乎擋住了門口的光線，在林愈身上投下壓迫性的陰影。他低着頭，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蓋在筆記本上的手背，而不是林愈的臉。林愈隻能看到他緊繃的下颌線條，緊抿的、失去血色的薄唇，以及那濃密睫毛下劇烈顫抖的陰影。

那隻蓋在紙上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繃得死白，手背上甚至能看到微微凸起的青筋。一股巨大的、冰冷的緊張感，如同實質般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瞬間凍結了書房門口的空氣。

時間仿佛凝固了。隻有雪球在遠處發出困惑的“喵嗚”聲。

陸欲寒沒有擡頭，沒有解釋。他隻是維持着那個蓋住筆記本的姿勢，仿佛要将那頁紙、連同那上面所有不該被看見的秘密，都死死地按進桌面裡，徹底湮滅。他急促而壓抑的呼吸聲，在死寂的書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林愈的心髒在胸腔裡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剛才驚鴻一瞥看到的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腦海裡。震驚、困惑、難以置信……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隐秘的悸動，如同藤蔓般瞬間纏繞住他的心髒，越收越緊。

他看着陸欲寒緊繃到極緻的側影，看着他那隻死死蓋住“罪證”、指節發白的手，看着他緊抿的唇線……所有的話語都堵在了喉嚨裡。那句“你……”最終也沒能問出口。

巨大的沉默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沒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