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頭,唐詩婉關了窗戶,碰了碰自己的肚子,有什麼活物在動來動去,她指樓望津,問冥夜:“真的現在就殺?他是個好人,你能不能放過他?”
冥夜笑了,“你當我是誰?”
唐詩婉說我沒有這個意思,隻是樓望津救了我,我不是忘本的人。
冥夜道那你忘了魔主的複生大計了,現在我們連他附身在哪個地方都不知道,你怎麼隻為一己之私?
兩個人險些為這件事吵起來。
冥夜下命令,說晚上十二點前處理好樓望津,必須拿到他體内的靈魂,否則你吃不了兜着走。
唐詩婉目睹冥夜走了,她肚中也有個孩子,可她不能讓自己的孩子身陷囹圄,她看樓望津,眼瞧着他快醒了,突然開口騙他:“望津,我是婉婉。”
樓望津做夢,夢到一個溫婉的女子,她紮着麻花辮朝他撲過來,裙裾翩跹,像春季盛開的玫瑰。隻是他不知道那個女子的容顔是什麼,到底長什麼模樣。
她習慣溫言軟語喚他相公,後來她說,她不是人,她心悅于他,後來他外出打仗,就把她一個人留在家裡,孩子哇哇亂叫,哭着大喊。他的孩子還不會說話,他會叫妻子婉婉。
樓望津眼角垂淚,喊說:“婉婉,我回來了。”
唐詩婉當即甩開樓望津手。
監獄外,山蛇女已經化為一條長蛇纏繞在學校大禮堂的樹旁。唐詩婉早已察覺到蛇女的存在,她笑了,随即她扮作孕婦去找學校保安隊,說樓醫生休息的屋外有一條大蛇,十分恐怖。
淩霧此刻接手,唐詩婉門口看到他,淩霧把她攔住,說:“你肚中的孩子乃阿修羅,你如果自己的孩子想安全活下去,我奉勸你,跟我們合作。”
唐詩婉拒絕,紅了臉,驚恐垂淚,“我不相信!我絕對不相信!”
容傾隻覺得唐詩婉外強中幹,“衆所周知,曾經最令人害怕的惡魔不是惡魔S,而是所有人都知道的鬼王遊行,你既然知道遊行還活着,你覺得,按照他的性格,他會留着阿修羅嗎?”
“魔主會幫我的。”
“我絕對不相信我孩子會死,我絕對不信。”
容傾站到門間陰影處,陰郁臉,腹黑相。
“其實你是希望你孩子能夠成為一個人類健健康康,平安活下去。”
“我覺得你的孩子肯定也希望自己的媽媽能夠安全。”
唐詩婉擰眉,“我怎麼相信你?你們天使難道還會保護人類?”
容傾:“因為我也有小孩,但是我小孩為了我們兩個家長去世了,你體内的惡童存在一日,就會腐蝕你孩子的靈魂更多一天。”
“除非阿修羅被主人自動召喚,脫離母體,其實你也知道,根本不可能。”
唐詩婉搖搖欲墜,“我本一介凡女,何故引人叨擾。”
“我本來也不想傷害樓望津,我知他有妻,我也是不得已的啊!”唐詩婉又哭又笑,“我不召喚惡魔,我家的那個男人就要打死我,我也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誰想過這樣的苦日子,我就這麼一個孩子,我辛辛苦苦才懷上他……”
容傾:“其實你做了就是做了,但是情有可原,神會寬恕你這件事根本不存在。”
“你為人母,情有可原,但世界上總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容傾轉了身,“選擇權在于你,惡童離開,阿修羅也奈何你不得,你留在湛海教廷,此處會給你留身之處。”
唐詩婉淚眼汪汪:“真,真的嗎?”
容傾:“我言出必行。”
唐詩婉答應,過了會兒淩霧送她走,同時大樹外山蛇女靜默瞧着唐詩婉一舉一動,淩霧朝他鞠了一躬。周媚停在教堂窗前,手扒拉了下翠綠的樹葉,說:“蛇女,樓望津已經是惡鬼,年歲無多,他因為你的緣故靈魂飄蕩數年,你當真舍得?”
“樓望津一直在等你。”
“他從來,沒有忘記過你。”
山蛇女固執:“他為何,去尋了别的女人成親?還跟她生了孩子?”
“我七百年的等待,算什麼?”山蛇女大怒:“我一定要殺了那個女人!我一定要殺了樓望津!”
遊行不知何時走過來了,他拎白狐狸後背,罵她:“是豬嗎,吃這麼多?”
周媚彎起眉毛,瞄了聲,遊行罵她:“賤骨頭,當心她吃了你。”
遊行放跑周媚,對山蛇女說:“蛇女,你是不是拿來了我要的東西?”
山蛇女化作人形,人臉蛇身。
“鬼王先生,你若問我惡魔S起源之事,我無話可說。”
“但若問你母親如何碰上聖騎士,我隻說,聖騎士與惡魔女王,本不該有如此的命運。”
“命運從未安排他們相遇,又怎麼會存在你這個人呢?”
山蛇女轉身,“阿行,你是個至純至性的人,可我也要告訴你,你不死不滅,惡魔存在一天,惡魔S的存在也将無窮無盡,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吧?”
遊行:“我不懂,别打啞謎。”
山蛇女:“恐怕你得親自去問你母親父親了!”
蛇女離開,留下迷茫的遊行。
剛好他看到容傾來,他穿個白衣服,戴了皮質手套。
整個人高挑修長,帶了點矜貴的優雅氣。
容傾摘手套,擡眼望。
遊行沒長高,他腰,自己一隻手就能抱住。
即便強悍,也帶了一絲纖細的弱不禁風。
當然,他渴望與遊行細水長流,可按照鬼王非死即傷,兩敗俱傷的個性,自己的計劃怕是頭破血流。他性格很硬,也很軟,如蚌殼裡頭的肉,什麼砂礫都能磨成珍珠,一切都是自己處理。哪怕他當初提一嘴孩子的事情,也不會鬧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真的,很煩遊行這種。
容傾想,自己沒法忍,他付出那麼多,算什麼?
沒孩子,再生一個。
容傾大步走過去,遊行尋思着如何處理惡魔S的事情,他滿腦子山蛇女樓望津,還有審判院聯合署,他看到容傾來,剛欲問,容傾靠上他,壓低聲音吻了下遊行耳畔,遊行馬上回神,突兀問:“你……”
容傾動情了,他垂眸。
遊行脖頸纖長,如青松,可他的心,太硬了。
容傾:“不可以嗎?”
遊行身體本能散發熱意,嗓音黏糊,“不是,你,我,我……”
他們站着的地方,是湛海大學無人踏足的教堂。因有惡鬼出沒,學生們都不敢上這裡,但教堂視野風景極好,甚至于能夠看到廣場前的噴泉。
噴泉流水,水在蕩漾,點點星斑。
容傾手掌遊行腰,呼了口氣,靠近遊行耳畔,“嗯,我會做很久。”
遊行左手握拳,骨節分明。
雪白皮膚淌汗,黑發更黑。
容傾不愛前戲,遊行咬牙,勉強應了,他掙紮着轉過頭去索吻,容傾審視他,沒親,反而問:“剛山蛇女跟你說了什麼?”
容傾碰遊行腰腹,遊行委屈,垂淚,“嗯……就是,我父母……我爸爸我——媽媽……他們不會生下我這件事……”
容傾嗯了聲,沒說話。
快日落西沉,遊行的手攥住窗外一截樹枝,掐了嫩芽,樹葉簌簌掃落。
樹葉昏聩的暗影不住在牆上摔打,直到折斷一截,咔嚓往地上的落葉堆摔下,混入濕濁的泥土堆裡。
遊行白襯衫半挂肩頭,背靠着牆,呢喃問容傾:“你到底什麼時候能好呀……我難受……”
容傾手撈着遊行小腿,“你說呢?”
“不聽話的小孩會怎麼懲罰?”
遊行手勾他脖子,要去親,容傾沉着審視,“這會兒倒是會賣乖,跟哥哥說一說,你是不是想離開我?”
遊行感覺自己的腰快碎了,腿要酸死了。
他跟容傾目光對視,“可如果我要去犧牲,也不能不去,跟你在一起我好難受,我沒有自己的自由,人人都知道大天使長容傾,人人都……恨鬼王!”
“我、我也沒做錯是什麼,如果我的出生都是一種錯誤,那我……”
容傾放下遊行小腿,遊行眉頭擰得更緊,腰如拉開的弓弦,繃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