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狐趕緊嚷道:“你這是明搶啊。”
“老太婆就是明搶,怎樣?”老婦無所謂地回道。
林長樂掏出10兩放桌上,花狐眼疾手快一把搶過,咧嘴一笑,彎腰撕下自己下衣擺,在手裡揚揚,對林長樂得意道:“我這布隻要五兩。”
林長樂失笑撫額,而老婦則翻了個白眼,怒喝:“滾!不送。”
出門後,花狐在街邊花二兩銀子買了件新衣穿上,笑嘻嘻地掂掂手中的餘錢:“走,今日午膳,師兄請你。”
“……”還真會借花獻佛。
最終林長樂還是去法寶店買了個最便宜的納戒用來裝書。
兩人抱着從暗市淘來的古籍回到落邑,浸泡在各種新奇的陣法裡不覺時光飛逝。
這日書院後山,林長樂遞給花狐一張複雜的法陣圖,“看看這個。”
花狐接過左看右看,略顯疑惑:“你這是把獻祭和奪舍法陣融合了?”
“如何?”林長樂輕輕一笑。
花狐斜躺在草地上,叼起一根草,含糊答道:“不如何。”
林長樂推了他一把,正色道:“我是認真的。”
花狐挑眉,“獻祭與奪舍兩陣靈氣相悖,相克相沖,怎麼可能融合?”
林長樂也順勢在草地上躺下,目光投向雲卷雲舒的蒼穹,手指微微收緊,聲音低緩而堅定:“若我說,有人做到了呢?”
花狐一怔,猛地坐起,眼神凝重,抓住她的肩膀,盯着她問:“小師弟,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
林長樂毫不退縮,與他對視,神情堅定。
“你打小便來仙都,所以你是在仙都看到的?”
“是。”
花狐盯着她許久,肯定道:“張領是假名,告訴我你的真名。”
要行其後事,必然要有完全的信任,林長樂坐起身,撕下耳後的籬印,露出清麗的面容,坦然道:“林氏,應天林長樂。”
眼前之人眉眼尚且青澀,微微上揚的唇角透出一絲恰到好處的少女意氣,有女子的溫婉,又帶着些鋒芒的棱角,交相輝映,恰如春水初漲,雖帶絲深沉,卻也充滿靈動。
花狐愣了半晌,才一個猴子翻身蹦起來,連退數步,擡手指着她顫聲道:“你你你,竟是女子?!”
他想起自己每日與她勾肩搭背,瞬間覺得燙手。
“怎麼,師兄瞧不起女子?”林長樂玩皮笑道。
花狐一抱頭,哀嚎道:“那我以後要叫你什麼?小師妹?還是林姑娘?”
“……”花師兄的重點是不是偏了?
“還是叫我小師弟吧。”林長樂道。
怔驚半晌的花狐好不容易平靜下來,這才選了個稍遠的位置重新坐回草地,側頭問她:“你一開始就算好我這人無家世背景且好奇心重,定會幫你?”
林長樂坦誠:“是也不是,最初我隻是單純與你投緣,後來,我覺得你絕不會甘于一世平庸。”
花狐歎道:“我這百歲老人竟中了你這凡人小女子的套。”
“或許是一拍即合。”林長樂沖他純良一笑。
花狐也笑了,“你想做的事似乎很危險,”說着歎口氣,“不過,恭喜小師弟,你遇到個活膩的。”
“我知師兄所求所想。”
“說吧,你手裡法陣并不完整,它還疊加了什麼?”
“若我說是完整的呢?”
呵,花狐笑一聲,“這種複雜的疊加陣我雖不會布施,但它是否完整我卻是一眼便知。”
林長樂收斂些笑意,目光深邃,“疊加了血魂陣。”
剛躺下的花狐嗔的又坐起身,瞬間表情難以形容,緩緩吐出幾個字:“三陰疊加陣……世間竟真有人能布出這等陰毒之陣?而小師弟你……想破陣?”
林長樂鄭重點頭:“嗯。”
花狐皺眉,他實在不知自己該為這兩件事的哪一件更震驚,“為何?”
林長樂垂眸低聲道:“陣中困着一人。”
花狐詫異地看他,“你想救他?”
林長樂面色平靜擡眸看向遠方,“救他便是救我自己。”
花狐神情複雜,“你可知,能布此陣之人絕非凡者,而被困在這至兇至陰之陣裡的人,更非凡者。”
林長樂微微一笑,神色堅毅:“所以我找你,這世間罕見的法陣,花師兄敢不敢去破?”
花狐看着她半晌,忽然一笑,“救人,沒興趣,但破陣,可拿命破。”說着伸出拳頭,咧嘴道:“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林長樂伸拳輕碰一下他的拳頭。
花狐笑容一斂,忽而認真道:“那陣,真想親自去看看……”
他頓住,轉頭神奇莫測高深的看着林長樂。
林長樂噗呲一笑,“終于想起來,問我如何看到的?”
花狐眨眨眼。
“我進去過。”
花狐瞪大眼,一字一頓:“你,進,去,過?”
“嗯。”林長樂答得平靜。
花狐驚駭,“我現在不好奇你是如何活着出來的,隻想知道你是如何進去的?”
林長樂微微笑,揚起左手,将右手的袖口一拉,露出腕上的镯子:“或許是因為它吧。”
花狐仔細盯着镯子,半晌才道:“少空山,黑白雙色,這難道是,鳳歸?”
林長樂點頭。
“真的是司空家代表主母之位的鳳歸……”花狐張嘴半晌沒閉上,最後苦笑道:“我是不是不小心知曉個會掉腦袋的驚天大隐秘。”
“怎的,怕了?”林長樂揚眉笑看他。
花狐久久盯着她,爾後展顔笑開,“有一件事你說得對。”
“什麼?”
“你的确是我的貴人,送我早日登天的貴人。”他一語雙關。
兩人相視而笑。
“這些年,我一直在想,我能進去,或許還有一個原因。”
“陣法有空門。”花狐立馬想到。
林長樂點頭,“雖不知它為何會留有空門,但這是機會。”
花狐皺眉,“這種陣,布陣者通常以自身為陣眼。”
林長樂凝視着手腕上的鳳歸:“若以生魂守陣呢?”
花狐打了個寒戰,面色微白:“那便是生魂為祭,活魂為眼……”
林長樂眼神明亮,“所以,若能用法陣通過空門共情探知陣法之道,那破陣不是沒有希望。”
花狐眨眨眼,再眨眨,忽然哈哈大笑,“小師弟,你若非凡人,定是個驚世天才。”
某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林長樂将花狐帶進自己院中,又借口遣出所有丫鬟,兩人掠過院牆來到後門外,目光交彙,一片默契在無言中流轉。
花狐捏碎晶石,用指尖蘸取細粉,在林長樂手臂上點畫,又在地上勾勒出法陣紋路。完成後,他拉起林長樂的手,在掌心畫個圓,低聲交代:“若陣中實在難熬,用大拇指按住這圈,握拳用力,法陣自會将你傳出。”
林長樂點頭輕聲應道:“明白了。”
花狐神情肅穆:“這共情法陣消耗甚大,且需極強的意志力支撐,你乃凡身,切勿被共情左右,務必要保持心神平和,最多一個時辰,必須出來,否則……”花狐苦笑了一下,拍拍自己的腦袋,“師兄這顆腦袋就要離家出走。”
林長樂笑着安慰道:“師兄放心,我會竭力替你護住這顆腦袋。”
花狐正色道:“把你的血抹在镯子上,它會牽引你入陣。”
林長樂深吸一口氣,盤腿坐下,咬破手指,将血抹在镯子上,鳳歸在觸到血的一刹,微微泛起淡淡的靈光,似回應共鳴,探出絲絲靈力伸向那無形的屏障。
花狐注視着他,神色微凝:“去吧。”
林長樂閉上眼,耳邊花狐的聲音漸行漸遠,仿佛隔着萬重雲海,隻餘淡淡的回音随風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