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忘微微一愣，卻并未惱怒，反倒嬌笑出聲：“好一個牙尖嘴利的小丫頭，果真合我胃口。”

林長樂略一沉吟，語氣婉轉試探道：“莫姐姐此番善意，莫不是想與我們同行入山，彼此照應？”

“既然小友開了口，奴家又怎好推辭？”莫忘掩唇一笑，順杆而上之姿清新自然，倒讓林長樂見識了何謂厚顔無恥的從容。

話音未落，她手腕一翻，便将林長樂手中那幾枚仙錠巧巧取走，指尖如蘭，笑靥嫣然地抛出一枚房牌，嬌聲道：“說好了哦，可别反悔。”接着便款步而去，袅袅婷婷，竟似已是舊識。

林長樂站在原地，望着空落落的手掌，方才回過神來，姜果然還是老的辣，她輕輕歎了口氣，略顯尴尬地轉向司空夜行，低聲道：“我是不是……太不謹慎了？”

司空夜行的目光淡淡掃過莫忘離去的背影，道：“既然她想跟，那便讓她跟。”

林長樂又垂眸看了眼掌中的房牌，聲音愈發輕了幾分：“……哥哥，就隻有一間房。”

司空夜行聞言面露不解，反問道：“一間不夠？”

“……”林長樂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他們之前不是一直分房睡的嗎。

當晚夜色微涼，榻上，司空夜行盤膝入定，周身靈息流轉不息。

林長樂側躺在床上，手指輕輕劃着枕角，眼神明亮，心底浮現出一個不可思議的猜想。

翌日清晨，城中街巷早已人聲鼎沸，熙熙攘攘。林長樂行于人群中，目光四處遊移，滿是新奇，上回來長留，因三長老幾句話，心事重重，此次總算可以無拘無束地四處走走了。

街邊攤鋪林立，叫賣聲此起彼伏，她興緻盎然地左顧右盼，像隻初入凡世的小鹿，東看看西瞧瞧，目不暇接，步履雀躍。

司空夜行靜靜跟在她身後，不發一言，林長樂在少空山時總是皇女該有的端莊沉穩模樣，似乎隻有在他面前才會像個孩子般活潑随性，兒時如此，如今依舊如此。

人群愈發密集，行人如織，不時将兩人擠散，林長樂頓住，眸光一轉，忽地眉眼彎彎，笑靥如花，一把側身牽住司空夜行的手，軟聲道：“人太多，哥哥可别走丢了。”

司空夜行并未掙脫，也未言語，甚至連神色都未動分毫，任她牽着自己在熙攘人潮中穿行。

果然不會有任何反應呢，林長樂心下暗道，一時有些哭笑不得。

長留城，帶烏奴和靈獸外出的纨绔公子仙門小姐并不少見，隻是這樣和烏奴手拉着手的，大家還是多看了眼，啧一聲。

到了午間，他們尋了長留城最大的酒樓坐下，剛飲幾口茶，便聽見四周客人皆在高談闊論。

“中辰花了千年，也未能打開第三層封印，六國聯手不過幾百年便破除，這等手段，當真了得。”

“此話差矣，幾百年前，正是因為中辰試圖破解内山第三層封印，緻使多數強者靈力耗盡，六國這才趁虛圍攻。”

“如此說來，五國不過是拾了亡辰的便宜罷了。”

“确實如此。”

“可我聽聞，是封印力量本身減弱了。”

一白衣客人撫須而笑：“不管如何，如今修真界受益最大，隻是可憐那烏巴國，當年圍辰之戰出力甚多，卻在百餘年後，被北阙與東燕趁他們老祖突破仙修境失敗之際，合力吞并。”

一紫衣客人嗤笑：“成王敗寇，這便是修真界。”

忽然，門外一人快步而入，激動地高聲道：“諸位，剛剛長留貼出告示，并非人人可入内山。”

衆人大驚：“告示如何說？”

那人端起一大碗酒飲盡，抹了把嘴，興奮道：“五國各得兩萬個入山玉牌，剩下兩萬，散修和小門派通過三日後的試煉争奪。”

瞬間人聲沸騰。

“什麼？修真界散修竟隻留區區兩萬個入山牌？”

有人拍案而起：“必是五大仙宗的陰謀，聽聞長留内山數萬峰，靈氣濃郁，天材地寶無數，他們是想盡數霸占。”

旁邊一老者悠悠道：“隻怕五宗十派也會派弟子混入散修，搶那入山牌。”

角落裡幾人面露灰色，歎氣道：“今年怕是無望了，隻望來年再開放，即便得不到法寶，在裡面靈氣濃郁之地修煉幾年也是大有裨益。”

林長樂忽然起身，朝那來人抱拳問道：“道友，請問試煉可有境界限制？”

那人瞥了林長樂一眼，答道：“倒無此限制，但看小友如此年紀才堪堪凡修三境，也敢去争此機緣？”

林長樂微微一笑：“既然來了，總該争上一争。”

周圍有人冷哼：“踏入修真界不易，小友這般平庸資質，恐怕兇險難測，且惜命。”

林長樂笑道：“道友的意思是，為了奪寶，必有殺戮？”

那人壓低聲音：“告示上雖嚴禁厮殺，但讓人死得‘意外’，辦法多了去，仙宗大家哪會與你講道理，修真界強者為王，實力便是規則。”

“對對，實力強弱決定是非對錯。”有人附和。

有人打量他倆，“小友帶着烏奴侍衛呢，境界好似不低，可比我們強。”

另一老者起哄道：“烏奴修至高境界，說不定就能擺脫血奴咒叛主，小丫頭，人心險惡。”

林長樂含笑作揖：“謝謝各位道友提醒。”

兩人走出酒樓，林長樂道：“難怪莫忘要招攬同行，”說着頓了下，“哥哥，我境界如此低，會不會拖累你？”

師尊讓她一起來，必有深意，司空夜行不在意道：“無妨。”

兩人剛回客棧，便見莫忘迎面而來，耳鬃插着朵鮮花，步伐輕佻，腰枝款擺。

莫忘嬌聲喚道：“小友，可找苦了奴家。”

林長樂客氣問：“不知莫姐姐有何事？”

莫忘神秘一笑：“你可知我為何住在此客棧？”

“因為它是最大一家？”

莫忘掩唇笑道：“這客棧位于長留的主街上，大部分修士入城都要經過這裡，特别是五宗十派之人。”

林長樂若有所思，“今日可是有人要來？”

莫忘輕聲答道：“距離開山還有七日，五宗十派之人陸陸續續到此，聽聞今日北阙玉清宗的人會來。”

林長樂目光一閃：“玉清宗古家人會親自來？”

莫忘笃定點頭：“當然，這等大事。”

此時，前方傳來一陣騷動，莫忘興緻盎然地招手：“小友，咱們也湊熱鬧去。”

她帶着兩人來到二樓隔間，選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司空夜行的傳音在林長樂腦海中響起，“此人不簡單。”

林長樂暗想：的确，如今有錢也未必能定下隔間。

三人透過窗格遠眺，隻見一大隊人馬緩緩行來，隊伍中間有兩頭犀靈獸拉着的豪華車，車側一人錦衣華服，玉樹臨風，座下靈獸高大健壯，牙突耳闊，額寬腮鼓，竟還有羽翅。

莫忘眯眼贊歎：“真是玉面郎君。”

林長樂欣賞笑道：“膘肥奇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