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出現星星點點,又下雪了。
玲兒不知從哪帶回了一個小僵屍,小僵屍頭頂綁着一個小揪,是個短發,眼睛睜得大大,額頭前貼着道符,反應慢了很多,生前應是個可愛的小女孩。
這僵屍不傷人,可能是那道符的原因。
“你叫什麼?”莫景言問小僵屍。
她呆呆的看着莫景言,好一會兒才說:“小思。”
栾意弦在小姑娘的頭頂飛來飛去,被她伸手抓住:“鳥……”
“玲兒姑娘,她……是從哪帶來的?”離安依問道。
“那雪山看到沒?”玲兒伸手指向客棧外的山,“那撿的。”
幾人順着她指的方向看去,那山白雪皚皚,好像還有很大的霧。
栾意弦從小思手中掙脫,化為本體:“你收破爛的嗎啥都往裡帶,你跑城外幹什麼?”
“我愛去哪去哪,你管得着嗎?”玲兒不滿的瞪向他,轉頭又換了副面孔,“小思,喝不喝粥?”
小思盯着栾意弦掉落的羽毛好一會兒,才悠悠擡頭:“我已經死了……吃不了東西。”
這種有意識的僵屍是不會接受自己死了,别人一說十個有九個會爆發。
但小思不是。
小思能用平靜的語氣說出自己已經死了。
這孩子身上沒傷口,看不出是怎麼死因是什麼。
僵屍反應慢,但沒她這麼慢,她要好久才能緩過來。
小思……
思什麼呢?
“我還想……再看小姐一眼。”小思呢喃着。
莫景言看她頭上這符似乎有點不對,伸手去觸碰:“這符撕了會怎麼樣?”
“會失控,化為兇屍,這符是為了讓她保持理智。”玲兒将他手從符上拍開,“别亂動,若有一點破損都不行。”
“不對,小姐已經不在了,連少爺也沒了,都怪那個人,小姐還在就好了……”小思在旁邊自言自語,忽然流下兩行血淚。
“你确定她隻要貼了這符就沒事?”莫景言掏出一張黃紙。
“應該……吧?”玲兒自己也不确定,畢竟這符隻是随手畫的。
下一秒,小思身上就有大量黑氣湧出,把在場的人都傷了個遍。
栾意弦“我草”了一聲,立馬變成鳥撲騰翅膀遠離黑氣。
好在客棧樓上隻有他們幾人,傷到的也隻有他們。
一條絲線割開黑氣,緊緊的纏住小思。
莫景言咬破手指往黃紙上畫,随後貼在小思身上。
頓時,黑氣全進了他的身體。
“莫柒!”離安依朝他喊道。
他也用絲線纏住離安依:“我淨化一下她,你也别給我輸靈力。”
待到黑氣消失,他也昏了。
“怎麼又是個丫頭片子,招娣你過來,把她扔河裡。”
莫景言站在茅草屋内,看着面前的景象。
這就是小思的記憶了。
男人抱着嬰兒,還在破口大罵:“賤骨頭你耳聾了?還不快滾過來!”
瘦弱的女孩走來,抱走了嬰兒。
床上躺着的人掙紮着坐起,“撲通”一聲跪在男人面前:“求你,求求你不要扔掉她,求你了……”
男人一腳踹開女人:“我呸!生不出一個帶把的有什麼用?”
女孩似乎早已習慣,她抱着嬰兒,趁兩人沒注意順了個木桶離開。
她就是小思。
她将女嬰放在桶中來到河邊,望着女嬰的臉,小思沉默了一會兒,從地上撿起塊鵝卵石,用小刀專注的刻字。
莫景言走到她身邊,想看她在鵝卵石上刻什麼。
“望繁”。
希望的望,繁花似錦的繁。
鵝卵石也被放入桶中,小思輕輕把桶放河裡,有些難過。
“希望有個好人家願意收養你吧。”小思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不想叫招娣。”
那是一個斑駁陸離的初夏,慵懶的雲在天空飄着,伴随着陣陣杏香。
樹仿佛綴着金星,密密麻麻。
小思家的杏子熟了。
她正像往常一樣去澆水,看見了一名女孩。
女孩雙腿用力的往樹上蹬,伸手努力想摘下杏子。
莫景言看到這熟悉的面孔微微一怔,茫然的看着在爬樹的人。
白思安。
白思安來過華年城,但他在白思安的記憶中沒見過小思。
“你幹什麼?”小思語氣聽上去很不悅。
白思安臉上還帶有稚嫩,十二三歲的樣子,她聽到小思的聲音有些慌亂。
“對,對不起,這杏子是你家的嗎,抱歉抱歉,我不知道。”白思安慌忙的道歉,連忙從樹上跳了下來。
“是我家的,你怎麼亂碰别人家的東西?”
“真的對不起啊,我看到這杏樹,一時嘴饞,所以……”白思安說不下去了,所以什麼?
忍不住爬樹偷摘杏子?
小思沒過多計較,娴熟的爬上樹摘了幾個杏子給她:“算了算了,這剛摘的新鮮,你嘗嘗。”
白思安接過,語氣有些僵硬:“謝謝你……”
現在看到白思安的臉莫景言還是想落淚,離白家姐弟路輪回已經快兩年了,可能也沒入輪回吧。
他去過願安山找過梁行舟的屍身,但至今還沒找到。
“我姓白,叫白思安,你叫什麼?”白思安剝下杏子的皮往嘴裡送。
“林招娣……”小思聲音很輕。
“好難聽的名字啊,哪有人會起這種名?”白思安聲音有些含糊。
“是很難聽,我不喜歡。”
“什麼家人啊這是,我給你改個名吧。”
“可爹不同意……”
“沒關系,這是我對你的稱呼,不告訴别人。”
“那好吧。”
“要不然你叫思白吧,林思白,我叫你小思。”
“好。”
思的是白思安嗎?莫景言心想。
後來小思才知道白思安是白家大小姐
大概是兩年後,小思的弟弟出生了。
那天她爹第一次給她夾了個雞腿:“吃!恭祝林佑家出生!”
小思笑的很開心,希望一直都這樣下去,隻是不知道,這是她爹一時的高興。
她每日都要照顧林佑家,稍有不慎讓林佑家磕磕碰碰就要挨打。
濃密的樹葉在枝條上瘋狂生長着,卻遮不住那朵朵杏花,小思再次遇到了白思安。
“小思,這杏子什麼時候熟啊?我還想再吃杏子……”白思安望着滿樹的綠葉問道。
“再過幾個月吧,小姐。”小思用寬大的袖子遮住手臂上的傷。
“都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小姐,你怎麼不聽呢?”
“可……我隻是個平民,叫你小姐也是應該的。”
“對了,你有弟弟了吧,這個代我給他。”白思安将一個布袋遞給她,“我弟弟也很喜歡這個。”
她打開布袋,裡面裝着滿滿的杏仁糖。
小思有幾分錯愕,盯着他笑了起來:“我弟弟牙都沒長齊,吃不了。”
“那就給你吃吧。”
“姐姐,我也想吃……”
兩人都回過頭,男孩站在樹後帶着些許怯懦,有着和白思安如出一轍的臉。
男孩臉上沒有被燒傷,此刻像玉一樣白淨而光滑。
“這是我給小思的,等會兒帶你去鎮上買。”白思安道。
“可姐姐……”白思平認真的說,“你每回說是去給我買吃的,但都要買很多東西送給那梁什麼的。”
“……”
白思安的笑容僵住了,臉上立馬浮現出羞澀。
小思這時才八歲,并不懂這是什麼意思,隻覺得氛圍有些怪。
白思安拿出在城内買的發帶,往小思頭上綁了個小揪,笑着對她說:“這個給你,短發綁上也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