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喘着粗氣,用袖口抹了把額頭的汗,先開了腔,語氣硬邦邦的,卻沒了之前的火藥味:“……哼!小丫頭片子,嗓門倒不小。”
“既然你說自己不是扒手,那幹嘛還鬼鬼祟祟地跟在那——麼多人屁股後頭?跟做賊似的。”
郝霧奈歪過頭,左手随意地撐在油膩的地面上,右手手肘支在屈起的右膝蓋上,掌心托着下巴,整個人透着一股懶散的氣息。
她晃了晃腳尖,拖長了調子反問:“糟老頭,你見過哪家的扒手——像奈奈我這樣,光天化日之下‘鬼鬼祟祟’得如此明目張膽的嗯?”
“奈奈我隻是在跟妹妹玩特工遊戲罷了,怎麼不能鬼鬼祟祟?”
“特——工——遊——戲?”
一個清脆得如同冰棱相撞、卻又隐隐繃着某種危險弦音的女聲,毫無預兆地切入了兩人之間,由遠及近,夾雜着一股寒意。
郝霧奈聞聲擡頭有些錯愕,呆呆的問:“欸?薇薇安你怎麼來啦,這和計劃的不一樣呀。”
薇薇安閉了閉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是在極力壓下翻湧的怒火。她深呼吸,再次睜眼,不帶感情的命令道:“跟、我、來。”
完了,第六感告訴郝霧奈,跟上去指定要挨……
“薇,薇薇安,老頭這…我還沒處理好…”
沒等郝霧奈說完,薇薇安已倏然轉身,面向老頭。
就在那一刹那,她臉上所有冰冷的愠怒如同被魔法抹去,瞬間切換成一個完美到無可挑剔、帶着甜美歉意的笑容。
她甚至還微微欠了欠身,聲音清脆悅耳,充滿了“真誠”:“真不好意思呀,老爺爺,”她的目光“關切”地掃過郝霧奈,又迅速落回老頭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無奈,“讓您受驚了。我姐姐她……哎,這裡,”她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稍微有點那個……不太穩定的時候。”
“她人其實不壞的,就是有時候會做些奇怪的事。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别跟她計較,原諒她這一回吧?”
這番“情真意切”的解釋,配上她無可挑剔的禮貌姿态,瞬間擊中了老頭樸素的同情心。
他臉上緊繃的線條徹底松了下來,甚至浮現出一點長輩的慈愛和釋然,連連點頭:“哦喲!原來是這樣!”
他看向薇薇安的眼神充滿了贊許和同情,“還是當妹妹的懂事、有教養!唉,我明白了,不容易啊……你放心,爺爺不為難你,也不為難她了。趕緊帶她……回去好好休息吧,啊?”
郝霧奈内心瘋狂刷屏:這這這!明明就是這老頭先沒事找事、大吼大叫的!怎麼現在倒成了我腦子不好?薇薇安你個大偏心眼!胳膊肘往外拐!哼!以後奈奈我再也不向着你了!
她氣呼呼地撐着油膩的地面站起來,剛站穩,目光就落在了自己同樣變得油乎乎的左手掌心上。
黏膩的觸感非但沒讓她覺得惡心,反而像是一道靈光,“滋啦”一下點亮了她心裡那點蔫壞蔫壞的小火苗。
嘿嘿……一個帶着點小惡魔氣息的念頭,就這麼“油”然而生了~
郝霧奈立刻切換了狀态,小嘴一癟,肩膀耷拉下來,腦袋也垂得低低的,活像隻受了天大委屈的小狗。
她磨磨蹭蹭地朝薇薇安伸出左邊那隻“罪魁禍手”——掌心卻刻意朝下翻着,完美地藏匿了那層油亮。
薇薇安隻想趕緊把這家夥拖到無人的地方訓斥,根本沒細看。順手就牽住了那隻主動遞過來的手,帶着不容置疑的力道,轉身拽走。
剛走出沒幾步——黏!膩!冰!涼!
一股極其陌生、滑膩、還帶着點可疑腥膻和泥土氣息的觸感,如同強力膠水般猝不及防地黏上了薇薇安白皙幹淨的手心!那感覺就像猛地抓住了一塊剛從油鍋裡撈出來的、沾滿泥巴的抹布!
“呀啊——!”
一聲短促而尖銳到變調的驚叫,瞬間刺破了集市的嘈雜!薇薇安如同被滾燙的烙鐵燙到,猛地甩開了郝霧奈的手!力道之大,差點把郝霧奈帶了個趔趄。
她難以置信地攤開自己瞬間變得黏糊糊、油光發亮的右手,又猛地擡頭瞪向始作俑者。
那雙漂亮的紅瞳裡此刻燃燒着熊熊怒火,幾乎要噴出實質性的火焰,死死鎖定在郝霧奈那張努力憋着壞笑的小臉上。
“郝!” 一個字,像惡犬即将咬人的低聲怒嗥。
“霧!” 第二個字,像月下惡狼仰天長嘯的嗚咽。
“奈!” 最後一個字,像癫狂歌劇女伶的破音顫鳴。
郝霧奈見勢不妙:哎呀,玩大了,還是安撫安撫這位淑女大小姐吧。
她趕緊用左手在自己衣擺上抹了兩下,随即捏着那截布料,小心翼翼地展開在薇薇安面前,賠着笑:“好啦好啦,薇薇安不生氣,我的衣服給你擦。”
薇薇安鄙夷又謹慎的上下打量她,最後選擇揪着她的領子擦幹淨手中的髒污油漬。
“我告訴過你的,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