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一直開到十一點,結束采訪時沈新喬像從水裡撈出來,襯衣後背全汗濕了。會議室隻有一台空調和幾台落地風扇,幾十号人全碼裡邊,三十八九度的天氣,像蒸包子一樣。
去洗手間重新洗過臉,他又進隔間換了件幹淨上衣,把汗濕的襯衫疊好放進袋子再裝包裡。
“這回可鬧大了,聽說市局刑警都去了。”
外面有人說着話進來,沈新喬聽聲音有些熟,懶得出去應付,正準備開門的手又收了回來。
另外一道聲音說道,“刑警怎麼去了,不就是跳樓自殺嘛?”
“鬧大了呗,家長咬死說孩子是被人殺害的,不是自殺,搞了二三十号人在三中聚衆鬧事,聽說把三中副校長打的滿頭血,能不驚動刑警嗎,沒讓特警去抓人就不錯了。”
“鬧來鬧去還不是為了錢,想讓學校賠錢。”
“可不是嘛,我估計呀,三中這次沒十萬塊錢拿不下來。”
……
一個年輕少女的生命最後成了别人撒尿時的八卦談資,沈新喬心内微歎。
何必輕生呢?
在外面吃午飯時給謝馳打了兩個電話都沒接,下午回單位,剛進辦公室還沒坐下,任局長就把他叫過去。
“吃飯沒?”任局長正拿茶葉泡茶,見他進來擡頭問了一句。
他今年正好滿五十歲,看起來卻四十出頭的樣子,五官端正,身材勻稱,皮膚白,戴副無框眼鏡,氣質文雅。
然而他的脾氣性格跟外表正好相反,說好聽了叫剛正不阿,說難聽就是茅坑的石頭,又臭又硬,認定的事情從來沒有任何緩和餘地。
“吃過了。”沈新喬回答,在對面坐下。
“三中的事聽說了?”
“上午在省廳聽人說了幾句。”沈新喬沒提謝馳。
“有點麻煩。”任局長泡好茶,從桌旁小櫃拿出瓶礦泉水遞給他。
沈新喬接過道謝,他不喝茶任局記得很清楚,他甚至自作多情的懷疑過,這個小櫃子裡的礦泉水是不是專門為他準備的。
“上午鬧的很大,持械鬥毆,三中幾個老師太不理智,跟家屬打起來了。”
沈新喬雖然口渴卻沒擰開水,拿在手裡,問,“有人受傷嗎?”
“副校長和兩個老師傷得比較重,送醫院了,其他沒什麼事。”
“學校現在怎麼樣?”
“三中校長,那人你是知道的。”任局長靠在椅背上,擡了擡眼,“他想先給高三學生放假,馬局沒答應。”
馬局是北山區教育局長,沈新喬心下疑惑,這事雖說不小,卻也不大,竟然半天時間就驚動兩位局長。
沈新喬想随口評價幾句,可中間涉及一位校長,兩位局長,還有一個死去的花季少女,怎麼說都不合适,隻得點點頭算附和。
任局長見他這樣笑了笑,說道,“你最近幫我留意點。”
沈新喬神色為難,“區局應該已經彙報周主任了。”
周主任主管學校,他隻是局長辦公室主任,怎麼也輪不到他插手。
任局長失笑道,“不說了嘛,幫我留意。”
沈新喬沒理由再拒絕,溫聲答應,“那可以。”
雖說答應了,他并沒過多關注,這事不好打聽,三中在北山區,北山區教育局還沒具體向市局彙報,況且還有相關主管部門。
上次說請吃飯,科室選了時間,周二晚上一起吃火鍋。
沈新喬下午就訂好位置,通知大家可以帶家屬,兩個新同事才來一個多月,好相互熟悉。
快下班時正改稿,謝馳打他手機,他随手接了,心裡正琢磨等下要不先去超市買酒。
“喬公子,喬主任!幹嘛呢?”謝馳聲音帶着夏日的火氣。
“有話就說。”沈新喬腦子正放松,不跟他墨迹。
“你們做領導的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天都塌了你們也不管!”
沈新喬起身往外走,閑話道,“别廢話了,我晚上有事。”
“什麼?”謝馳莫名其妙。
沈新喬進了樓道,問道,“什麼事?”
“三中跳樓的女學生屍檢結果出來了,她懷孕了!”
看來謝馳确實很震驚,都沒心思拐彎抹角。
沈新喬還沒回答,他迫不及待地接着扔炸彈,“還有更大的事呢,三中一個老師也在七月十五那天晚上失蹤了,你說邪門不邪門,真他媽撞鬼了!”
沈新喬一驚,預感這事可能真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