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新喬倒在油膩馊臭的髒水裡,上次倒垃圾污水的一定是個面條店,泡爛的面條和橙黃色的油污噌了他半張臉。
顧不上惡心和肩膀的疼痛,他爬起來就跟着往前追,大聲喊陳星台名字讓他停下來,可短短半分鐘不到,這家夥已經追着摩托車跑的不見人影。
他低估了陳星台的愣勁,手機被搶就算了,沒必要玩命去追搶劫犯,就算追上了他隻有一個人,不一定打得過對方兩人,萬一出點事怎麼辦?
同時也低估了陳星台作為體育生的專業能力,以前沒詳細打聽這家夥練什麼項目,跑步竟然能追上摩托車!這爆發力和速度,不去參加奧運會田徑比賽都可惜了。
沈新喬邊叫邊往前追,耳朵裡聽的全是路旁圍觀人群看熱鬧的驚歎:
——小夥子跑的比狗都快,都快追上摩托車了!
——人家還穿的皮鞋!要是穿運動鞋早攆上了!
——攆上沒?攆上沒?我騎車去前面看看!
追出巷子口到大路上,他都不用辨認是哪個方向,湊熱鬧的人群相互高喊往右邊去了,沈新喬捂住肩膀往右拐跟着跑。
跑出去五六分鐘,沈新喬漸漸慢下來,胳膊鑽心般的疼,每跑一步就像有把刀剁在上面。他往路邊左右張望,拽住個人想讓他幫忙打電話報警,還沒開口,撇見對面楊林森撥開人群狂奔過來。
沈新喬終于松口氣,靠在路邊的公交站牌上想坐下來。
“怎麼樣了?”楊林森沒給他坐下的機會,沖過來一把撈住他。
“陳星台呢?”沈新喬喘粗氣,心裡着急,“你看見他沒有?”
“他沒事,有馬俊在。”楊林森摟住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輕輕捏他左邊胳膊,“胳膊怎麼了?疼不疼?”
他手心是全是汗,濕漉漉的像剛洗過一樣,不知是熱的還是急的。
沈新喬臉上的汗像淋雨一樣往下淌,混合着油污一起流進嘴裡,惡心得他直想吐。楊林森擡手在他臉上呼噜一把,擦走的汗水和油污直接抹在自己衣服上。
一會的功夫,他們身邊就圍上來一圈看熱鬧的人,沈新喬推他,“走吧,去看看。”
“我送你去醫院。”楊林森作勢要抱他。
沈新喬吓一跳,忙用右手按住他,“别!先去看看陳星台再去醫院。”
楊林森拗不過他,摟住他往前走,瞪眼驅趕準備繼續跟上來的人。
陳星台速度雖快,可對方畢竟是摩托車,拐上大路後距離越拉越遠,他幾乎快看不清車後面的人了。也該是劫匪倒黴,楊林森他們從左邊拐上大路,他煙瘾犯了,讓馬俊停車下去路邊店裡買煙,買完剛出門口點燃一根,眼神一擡正準備吸一口過瘾,隻見路邊陳星台像有野狗追一樣往前狂奔。
他本能地警覺出事了,問都沒問一句,順着陳星台的目标方向看了一眼,鎖定前方的摩托車,吐掉嘴裡的煙跟着追上去。
馬俊在車裡發現情況不對,也開車跟上,三人協力把搶劫的摩托車截停。楊林森顧不上搶劫犯,抓住陳星台問他沈新喬在哪,陳星台累得喘不上氣,被他鐵鉗般的手捏的大聲慘叫,不知道的還以為楊林森是劫匪的幫手。
楊林森捏住他肩膀晃,催他趕緊說話,陳星台擡手往後指了指,楊林森立馬松開他,拔腿狂奔。
他們走過來時,兩個劫匪被拷在路邊的鐵栅欄上,陳星台手持鋼管在旁邊警惕看管,馬俊正打電話叫人來幫忙。
楊林森本來扶着沈新喬往前走,随着距離越來越近,沈新喬明顯感受到他整個人溫度升了好幾度,可仔細觀察又沒發現什麼反常表現。
走近了,他身上溫度又恢複正常,沈新喬沒明白他怎麼回事,難道是熱的?剛準備開口叫陳星台,敏銳地感覺到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指動了幾下,然後握起來......
後來回憶時沈新喬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當時反應如此之快,根本來不及思考,純粹是直覺指使的下意識動作,他身體迅速側移挪到楊林森身前,反手摁住他胳膊。
楊林森沒預料到他突然動作,腿已經踢出去了,馬上收力卻已來不及,差點把沈心橋絆倒摔出去,兩人抱在一起趔趄了好幾步,倒在路邊的花壇旁。
周圍人都愣住了,劫匪都傻眼了,他倆看起來像是在打架,楊林森把沈新喬抱摔在地,警察怎麼打受害者?
陳星台舉着鋼管小心靠近,随時準備下場幫沈主任。
倒下時楊林森眼疾手快把他側過身,幸好沒壓住受傷的肩膀,連忙把他扶起來,怒吼道,“你幹什麼!”
沈新喬轉過身擋住身後劫匪的視線,嘴巴無聲地動作,“你是警察!”
楊林森仿佛一頭被拴住的鬥牛,因為繩子握在沈新喬手裡,他連掙動都不能,一口氣把憤怒都吞進肚子裡。
“隊長,沒事吧?”馬俊發現情況不對忙跑過來擔心地問道。
他從沒見楊隊長這樣反常,像中邪了一樣,他認識的楊隊長,很少有緊張或者發怒的強烈情緒,吊兒郎當什麼都不在乎。哪怕在審訊時都常常笑着,一切盡在掌握的樣子。
“沒事,怎麼樣了?”楊林森問道,順手撣了撣沈新喬身上的灰。
“軍哥他們馬上到,把人和摩托車都帶回去。”
“你們先回去,我送沈主任去醫院。”
陳星台忙說,“我陪沈主任去吧。”
“不用。”楊林森果斷拒絕,陳星台沒見過他嚴厲的樣子,有點害怕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