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免後悔，不應該當着外人面跟他嗆，尤其是楊林森的同事。以前毛元元和馬俊時他習慣了，這倆人也嘻嘻哈哈跟着鬧，畢行不一樣，他本來就瞧不起楊林森。

三人一起進去，宿管把他們帶進女生宿舍。快要開學了，已經有學生返校，沈新喬讓宿管去通知在宿舍的女生，有男性進來盡量回避，而且讓她在外監管。

畢行見他安排缜密，面面俱到，不由得目露欣賞，一直疏離的眼神溫和許多。

宿管和兩個警察在外面，沈新喬敲門進去，沈雪蓮穿戴整齊，像是做好準備等待他多時了。

高二宿舍八人一間，房子和陳設都很破舊，沈新喬想這環境還不如十幾年前他上高中時的宿舍。

加上這個房間又背陰，大白天也要亮燈才看得清。一個小小的電燈泡挂在房頂，跟一捧螢火蟲的光亮差不多。

沈雪蓮穿了件水紅色的外套，是七八歲小女孩流行穿的樣式，大衣領帶着花花綠綠的木耳邊。

一般十幾歲少女穿這種幼稚衣服會顯得不倫不類，偏偏她穿着卻異常合适，嬌俏可愛又不失風韻。

“這是我的床，沈老師，你坐這裡。”沈雪蓮拍了拍靠門邊的下鋪。

沈新喬本想搬個小闆凳坐她對面，一想面對面的姿勢像是審問，隻得過去掀起床腳的褥子坐在床闆上。

“警察是不是在外面？”沈雪蓮兩手杵在床上，像個調皮的女孩子，聳肩笑問。

沈新喬沒瞞他，“是。”

“她們已經問過我了。”沈雪蓮轉頭看過來，“沈老師想問什麼？”

沈新喬已經想好了，決定單刀直入，“你認識張強，為什麼上次警察詢問時說不認識？”

沈雪蓮抿嘴笑，像是在嘲笑他這個問題幼稚，“還能因為什麼？”

說完她突然反應過來，目瞪口呆。哪怕警察審問她都沒直接承認認識張強，沈新喬卻拐個彎讓她默認了。

沈新喬不再深入，換個話題像是随口聊天，“你怎麼上了新陽中學？我看過你的中考分數，夠上普高。”

沈雪蓮說道，“新陽中學給我免學費，每學期給我補助500塊錢生活費，我爸媽就答應了。”

高中為了升學率，招生時搶優質學生會免學費和補助。有些條件差的優生會因為補助選擇相對不太好的學校，但也是在差不多等級的學校間選擇，沒見過放棄普高上職高的。

“你自己呢？想上普高嗎？”

沈雪蓮搖搖頭，“不知道，去哪上都一樣。”

“還是有區别，普高考大學的幾率更高，學習環境相對好一些。”

沈雪蓮提起嘴角冷笑一下，神色嘲諷。這還是沈新喬第一次在這個美麗的女孩臉上看到負面情緒，而且她今天總是一種曆盡千帆的過來人态度，嘲笑沈新喬的幼稚與無知。

過了幾分鐘，她突然轉臉注視沈新喬，問，“沈老師，你覺得我漂亮嗎？”

沈新喬心裡忽悠一下，微笑道，“漂亮。”

“你也很英俊，”沈雪蓮嫣然一笑，“是我見過最英俊最有氣質的男人。”

沈新喬不懂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沒接她的話，隻是客氣道謝。

沈雪蓮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繼續說道，“如果我是個男的，我也願意漂亮英俊，風度翩翩。可惜我是個女孩，還是個被家人抛棄在垃圾桶裡的殘疾女孩，漂亮隻會是罪孽！”

沈新喬知道她願意開口了，問道，“林麗娟他們欺負過你？”

“欺負？什麼叫欺負？”沈雪蓮冷笑，“她們是惡魔，是畜生，比這個世界上最肮髒惡心的東西還要壞一萬倍。我希望他們被千刀萬剮，一塊塊割下他們的肉，砸爛他們的骨頭扔進糞坑。”

……

這是怎樣的恨？她整個人被仇恨燃燒，毀天滅地想要同全世界同歸于盡。

“他們傷害你，你應該報警。”沈新喬說。

“報警？”沈雪蓮冷聲嘲諷，“沈老師，你真搞笑。”

沈新喬不理會她的諷刺，問道，“你報警過嗎？”

“沒有，”他一直平淡的态度讓沈雪蓮有些洩氣，“他們威脅我，如果我報警就殺我家人，還把我的照片曝光出來，”

“他們是誰？除了林麗娟還有誰？都是學生？”

沈雪蓮一笑，“如果我說有老師，沈老師相信嗎？”

沈新喬遍體生寒，“我信不信不重要，你跟警察交代清楚是哪些人，警察查明後自然繩之以法。”

沈雪蓮不說話了，沈新喬不跟着她計劃好的思路走，讓她一肚子的情緒發洩不出來。

沈新喬問道，“你是怎麼認識張強的？怎麼知道他有個妹妹？”

沈雪蓮幽幽地說道，“你怎麼不問張強？”

沈新喬：“……”

沈雪蓮像是突然想起好玩的事情，起身道，“沈老師敢陪我玩一次筆仙嗎？請張強，你親自問他。”

沈新喬欣然一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