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江老将軍戎馬一生,盡管眸子還殺氣騰騰,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真的老了。
面上的溝溝壑壑無端讓江斂想起了被魔族肆虐過的土地,不知為何,她心頭憑空湧出股難以言喻的感覺,叫她隻覺得喉頭有些哽住,更重要的是她心裡微酸。
江斂低低的歎了口氣,然而心頭郁結的酸意卻更重了。
“爺爺。”江斂喚道,她再次開口莫名多了幾分悲哀:“江家的威名還在嗎?”
老将軍眸光一淩剛欲開口,江斂就輕輕搖了搖頭自嘲般的笑了:“我知道的,江家的威名還在,但不出五年就不會再有人記得戰功赫赫的江家了,有的隻是我這個江家廢物。”
“屆時江家會毀在我手裡嗎?”江斂直直的望着老将軍。
老将軍嘴角微微抽動,但片刻後還是怒喝:“你到底是何人?我斂兒絕對不會說這種話!”
說着那長槍再次向前抵了半分,江斂的脖頸瞬間湧出猩紅的血絲,蜿蜒而下的血絲似乎要與那紅纓纏為一起。
“您也知道這個答案,江家是肯定會毀在我這個廢物手裡。”江斂不甚在意的輕笑:“爺爺,這多虧啊,您一輩子的心血,我爹我叔叔捍衛一生的東西,不能毀了。”
“您也是這麼想的吧?”
忽的,江老将軍望着面前熟悉的臉絲絲寒意從背後爬起。
面前少女衣着淩亂,穿着男裝沒有絲毫違和之感,立在他面前沒有半分膽怯,盡管脖頸上不斷往出滲血,但她卻毫不在意這些。
那沒太多血色的嘴唇一開一合間,說出來的話都不是他孫女“江斂”能夠說出來的話。
面前這個十來歲的面容下,似乎是一個成熟的靈魂。
這個念頭一蹦出來,江老将軍就瞬間壓了下去,他向來不信這些個鬼神之說,于是他依舊冷着臉示意老鬼出手。
老鬼身手不俗,而此刻的江斂也沒有要反抗的意思,她乖順的舉起兩隻手任由老鬼把自己捆起來。
像是擔心江斂奇怪的功夫,老鬼仔細的檢查過江斂後才用一根輕飄飄的布細細捆了起來,江斂觀察了一下他的手法,發覺是自己未曾見過的樣式,反而還饒有興趣的看了下去。
待捆完手,老鬼又再次掏出一根照着剛剛的方式把江斂的腳捆了起來。
這布條看着輕薄但卻很有韌勁,江斂的雙手雙腳被捆好後幾乎像是被固定住了似的,但奇怪的是她并沒有感受到過多的束縛感。
“此物為天山雪蠶的蠶絲制成的縛仙索,你越動它捆的越緊。”江老将軍淡淡道,他再次坐回椅子上,打量着江斂的目光中藏着幾分難以察覺的疑惑。
就在他剛想再次開口的時候,忽然門被敲響。
急促的敲門聲叫江老将軍面色微沉,老鬼迅速把捆好的江斂扛起來,雙手在牆邊鬼影般摩挲了幾下,随後江老将軍的木床緩緩移開一個洞口。
就在江斂驚愕的目光中,她被老鬼跟丢垃圾似的丢了進去,洞口快速合上,與此同時“病弱”的江老将軍身形微晃就回到了床上。
洞口徹底合上,江斂跌進了黑暗中。
呆了片刻江斂啞然失笑,什麼嘛,這江老将軍身闆不是挺好的?能蹦能跳能動武的,光上床時那飄然的一下哪能看得出來是什麼命不久矣的!
倏地,江斂心頭的酸意一掃而空。
把她丢下來剛好,她這又奔襲又打鬥又失血的,身體早就覺得累到不行了,她索性趁着這會好好恢複一下。
于是黑暗的地洞中,江斂坐好閉眸,手中掐好了個訣。
這次身體受損的厲害,按照常規的心訣自然也能恢複,但江斂卻想起了之前在修至大成時偶然看到的一個功法。
不破不立,破而後立。
人在瀕死的時候會煥發出最旺盛的求生欲望,趁着瀕死來修行,忍常人不能忍之痛,吃常人不能吃之苦,最終要麼事半功倍,要麼死。
江斂沉下心細細觀察着自己身體内部的經脈,今日的透支已經讓經脈上有了不少傷痕,但好在真氣已經修補了不少,所以看上去還不至于慘不忍睹。
然而面對着修補差不多的經脈,江斂面不改色的朝體内運轉了一股暴戾的真氣。
首先她要這些經脈寸寸皆斷。
……
江老将軍家的這扇門可是許久都沒開了。
來者約莫四十多歲的年紀,白白淨淨的臉上帶着幾分笑意,但他那笑不達眼底,看着莫名叫人心頭發慌。
“聖上聽聞老将軍身子抱恙憂心得緊,特派咱家過來探望探望,夫人不愧是虎門将女,一人撐起江府真是辛苦了。”他的聲音不比尋常男子,聽起來略細,柔和的語氣聽起來倒是沒什麼架子。
然而江夫人卻絲毫不敢掉以輕心,自打自家公公病倒後從宮裡來的天使她沒見過是個也有八個了,但這嚴天使還是頭一次來。
聖上用慣了嚴天使,如若沒什麼大事是斷斷不會叫嚴天使出宮的。
隻是先前公公快病的撐不住時嚴天使都沒來,這是發生什麼更嚴重的事了?江夫人輕輕一哆嗦不敢多想,隻是心中對嚴天使這句“虎門将女”翻了個白眼。